他……是洛夕?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笑着手上的力气更大,痛苦的眼泪却滑落眼眶。
“不要走……”
“不要离开我……”
他在哀求,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如此狰狞。
随着每一声挽留,他手上的力气就加重一分,头晕目眩,耳鸣不断。
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渐渐放缓了速度,咚咚撞击着鼓膜,好像千万个心脏在耳边剧烈跳动。
头撞向了坚硬的墙壁,晕眩感直面袭来。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痉挛般地抽搐着。
好冷……
我是不是要死了……
掐着脖子的手却忽然松开。
隐约中我听到有人在呼唤着我的名字,耳鸣渐渐淡去,除了自己的心脏,我终于听到了别的声音。
“顾惜,你怎么了?快醒醒,不要吓我……”
“我不会再逃避了,求求你睁开眼睛……”
我听得见,却听不懂。
大脑失去了分析一切言语的能力。
“我爱你……”
啪——
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脸上。
黑暗中,我却忽然看见一抹不该出现的,若有若无的光。
我努力伸出手去触碰它,但它却若即若离。
为什么碰不到?
我想……碰到它……
我睁开眼,我的视线是模糊的,还沾染着鲜血的颜色。
我看到了洛夕。
泪水凝结在他的睫毛上,像是珍珠一样好看。他看到我睁开了眼,惊喜地将我拥入怀中。
“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惊喜的声音,清澈不带一丝杂质。
我猛地一个激灵,推开了他。
他脸上的惊喜和错愕融合在一起,十分怪异。
“你……别过来!”我尖叫着后退,全身发颤。
洛夕愕然,僵在原地。
“你到底是谁!”
洛夕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顾惜你怎么了,我是洛夕啊?”
是洛夕……看起是的确是洛夕。
但是刚才那个要杀了我的……也是洛夕!
他想上前,我慌张地摸起了落在我脚边的玻璃碎片指着他。
洛夕看着我的行动,忙举双手后退,“好,好,我不过来,但是你放下它好吗?你会伤到自己啊!”
他那心疼的眼神又似乎在告诉我,刚才的事,只是我的幻觉。
可喘息时喉咙火辣辣的感觉,额角的巨疼和缺氧的晕眩又在提醒着我,刚才的都不是梦。
我已经分不清刚才可怕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我怕告诉你了,你会害怕,你会离开我……”
那个“他”,那个完整的他,知道一切!
他让我逃跑,不断推开我……是因为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吗?
那张无辜的脸,让我毛骨悚然。
为什么洛夕会是这样?他这是什么情况?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吗?
可是看他的样子,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啊!
“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我尝试着和他沟通,但仍然不敢放下手里的玻璃碎片,毕竟这是我唯一的自卫武器。
“我……”洛夕一脸的自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逃避,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极端……还好你没事……”
什么?
我一愣,诧异地看着他,怎么反而是我做了什么事?动手差点杀了我的不是他?
他是以为我不记得了还是……
他自己又失忆了?
他忽然上前一把拍向我的手,我一没注意,手一颤玻璃碎片就滑了出去。我心里一慌,忙伸手要去捡,却被他抱住翻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紧紧抱着我不让我动弹,我心中无比恐慌。
难道刚才他的天真模样是装给我看的?
我挣扎着拼命反抗,他却忽然在我耳边爆喝一声:“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
我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都是我的不对,都是我太胆小太会逃避,我真的是不想伤害你所以才不让你靠近我……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让我改变想法伤害你自己……”
他哭着抱着我,“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去撞墙,竟然还想用玻璃扎自己……”
我完全傻了。
我撞墙了?
我拿玻璃扎自己了?
我呆滞地扭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玻璃渣,但洛夕却匆忙把我的头抱住不让我去看,好像我看了,那玻璃就会真的飞过来扎我一样。
我呐呐开口:“我没有自残啊……”
可洛夕却像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一样,只会紧紧抱着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逃避了……”
我……真的没有自残啊……
忽然想起了当初那个“他”说的话。
“一旦我忽然想起一切,明白一切的时候,第二天醒来,关于那些事连带那一整天、甚至更多的记忆就会清空……如果我用录音或者笔记刺激自己,我可以恢复记忆,却只能维持我清醒的那一点点时间,然后会再次失去一切……”
“在一切都徒劳后,我只能放弃恢复记忆。至少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保留某部分记忆,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难道刚才那个可怕的情况下,他忽然想起了一切,然后又全都遗忘了?
所以,洛夕才会一清醒就看到我头破血流的情况,以为我是自残;然后在我拿起玻璃碎片自卫的时候,以为我是尚未放弃自杀?
他隐瞒我的真相就是,他会忽然发失心疯?
而且他在得失心疯时候会做出很多可怕的事,在他找回理智的时候,为了排除这些事带给自己的压力,他便会强行扭曲自己的记忆,造成失忆的现象?
我一片混乱却又豁然开朗,我似乎摸到了洛夕这般异常反复的原因。
“她为什么不来找我玩了……‘死’是什么……”
“妈妈……爸爸……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把妈妈还给我!”
“不就是两个亿,我绝对会还给你!”
“不许碰她,我只有她了,连她你也要抢走吗?”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如果洛夕之前的梦呓都是真的,那么他以前的日子过得很困难。在各种压力下,可能真的会发这种不可思议的病吧?
“顾惜,你不要忽然不说话……”
洛夕忽然喊了我一声,我回过神,看着他泪眼婆娑的样子,心再一次揪了起来。
我伸手反抱住他,感觉到他僵住的身体,柔声安慰:“我没事,你刚才看错了,我只是不小心脚滑磕到了头,却以为有人伤害我……刚才拿碎玻璃只是自卫而已。”
看来强行和他解释一切很有困难,而且我现在实在是头疼得很,也理不出什么条理来和他说明一切。
洛夕僵硬的肌肉在我的抚摸下渐渐松弛下来,但他仍带着几分质疑地问我,“真的吗?”
“真的,我刚才撞昏头了。”我哭笑不得的继续撒着谎,“放开手吧,我不会再做什么奇怪的事的……”
洛夕倔强地摇了摇头,把手箍地更紧了,“不行!”
我有点无语,之前怎么不见得这货这么执着啊?
“那你打算怎么样,今天晚上就这样抱着我睡觉?”
洛夕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松手,“对,就这样!”
明明发疯的是他,为什么我要跟着受罪……
我欲哭无泪。
我抱着他的脑袋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傻瓜,你不让我处理头上的伤口了吗?”
我的视线到现在都还是染着诡异的红色啊。
洛夕闻言终于松开了手,但还是警惕地看着我,像是狱警在盯一个随时可能越狱的犯人。
我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去处理头上的伤口,洛夕就一路跟着我寸步不离。
洛夕现在的情况我是清楚了,那我到底是要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呢?不管怎么样,现在来,立马就把所有的事告诉他真不是个好情况。毕竟我还负伤,如果我把这些说出来,惹得他再发了失心疯怎么办?
到那时候,我可就没这次这么好命了。
左右思考半晌,我还是决定暂时把这件事给放下。
大概是我的表现还算平静,洛夕显然没有刚才这么紧张了,但视线还是不肯离开我。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冲上前把他按到在木板上。
洛夕诧异地看着我,“你要做什么?”
我扬了扬唇,“睡觉啊,你刚才不是答应我要抱着我睡的吗。”
洛夕猛地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没说过……”
“那你就不怕我再‘自残’了?”我半威胁道。
洛夕立马心有余悸地收紧了胳膊,把我紧紧抱住。
我暗自好笑,同样握紧了他的手。
“洛夕,以后让我保护你好不好?”我垂下眼眸,看着他墨色的眼瞳,认真道。
漆黑双眼中的神色由警惕变成惊讶,又变成了犹豫和感动,“顾惜……”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的心结,但那些事,都只属于过去。”我轻轻磨蹭他的脸颊,“你不能活在曾经里,那里的事全都已经发生,我们无法改变,惦记着它们除了徒增悲苦以外,并没有其他的用处。”
洛夕深深看着我,抿着唇没有说话。
“而且……”我用鼻子拱了拱他,“你的曾经里,没有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