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
文熙抬手止住他的关心,耳边尖锐的声音冲破耳膜,震得人脑子里嗡嗡地响。
“他不是喜欢我?为什么?明明每次我来蛋糕店,他都会对我笑,他笑得那么好看。”
“他还记得我最喜欢的蛋糕,会在下雨的时候借我雨伞,还会关心我的工作,明明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温柔。”
“不!他是骗人的对不对,他一定是骗人的!他就是不好意思,他一定喜欢我!”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他就是喜欢我!我不信,明明我那么喜欢他,我喜欢他呀!”
这声音的穿透力实在太强,好似在脑中360度循环播报,吵得文熙差点没一头直接撞死。
她不能死!
文熙双手抱着脑袋,各种驳杂声响中,只有一个信念在心中坚定。
她要死了。
她弟弟怎么办?
那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奶奶离世后,这世界上就只剩下她和弟弟相依为命。
舅妈舅舅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总不能一直麻烦他们,一次两次,他们虽然明面上不说,可暗地里也总落不了好名声。
她不能死,最起码、最起码要等到小源上大学了吧?
“没事。”
耳边噪音影响渐渐消减,文熙突然意识到,那些声音似乎小了不少。
尖锐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你、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帮你打个120?”男孩一脸忐忑地看着她,眼神余光又瞄了眼桌上用来计时的手机,“你、你不要在这倒下啊,这、这我也不好交代,你不会讹我吧?这、这,我还是录个视频吧。”
他说着,没在意文熙的不正常,反而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点开相机,看着屏幕试图和文熙对话。
“你、你说句话吧,我还得靠这份工作吃饭呢,要是、要是因为你被开除,我、我告诉你,我一定饶不了你!”
他这么说着,话语之间却满是怯懦。
但手上动作确实没停,不一会儿打通了电话,跟通讯那头人说好了地址和周围建筑特征,很快就挂。
“我没事,”文熙又说了一遍,但她的声音依旧是虚弱的,听起来极其不靠谱,对上男孩的目光,文熙苦笑,“你这么着急,也算不愧那女孩以为你喜欢她了。”
这话说出口的声音很低,就连文熙自己都没听明白。
浅淡的嗓音被淹没在众多话语之中。
“文熙,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好像听不到你的声音了,你还能听到我么?”
“文熙文熙,有些声音消失了,怎么会消失了呢?怎么会消失了呢?我也会消失么?”
“文熙,我不想消失啊,要是消失了,就没人能听得见我说话了,我一个人,好寂寞!”
“文熙,我不能消失啊,我真的很喜欢和你聊天,我不想消失,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呀?”
……
“我、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半晌,文熙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坚定语气,却气若游丝,“我不可能一直帮你们的。”
男孩回厨房倒水了,他本就学历不高,早早进入社会当学徒工,靠着一点一滴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还有爹妈要养,又未来要担心,根本不敢懈怠一点,就想凭着做蛋糕的手艺赚点钱。
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丫头,断了自己未来的财路呀!
文熙撑着双手,从位置上坐起身,她看向厨房,正巧与男孩对上目光。
“有喜欢的人么?”
“啊?”
看着文熙苦笑的脸,男孩手上动作一顿,嘴巴张得忒圆,片刻才开口。
“你脑子坏掉了吧?”
文熙没在意他的震惊,又将自己的话问了一遍:“有喜欢的人么?”
她的语气状态实在太过平淡,搞得好像他沉不住气了一般,男孩有点不悦。
“你特么……你要是没事,就赶紧给我离开,以后再也别来我家店,真特么晦气!”
文熙话到口边,抽了一下子,紧接着,本来想着好好说出口的话,也差点成了咒骂。
她咬牙忍下所有。
“那个,我话不多说,我知道之前那女孩想让我给你带的话是什么了。”
“嗯?”
“她喜欢你,”文熙认真道,“她说,你笑起来很温柔,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很喜欢你说话的嗓音,谢谢你在下雨的时候给她送伞,也谢谢你对她的关心,那或许、或许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情吧?”
一口气将话说完,文熙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曾有一个女孩,她很喜欢很喜欢你。”
男孩愣住。
大约半分钟之后,他突然笑起来,笑得极其放肆,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声音穿透性极强。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你说,那女孩想对我说的话,是喜欢我?”
笑够了,他直起身子,面上表情也恢复平静,眼神带着看傻子一样的神色,看着文熙。
“你说她喜欢我,好,我信了,就算她喜欢我又怎么样呢?”男孩朝店门外看了眼,有人在朝里面望,他心里着急,“你想说,因为她喜欢我,所以我就得喜欢她,因为她喜欢我,所以我错过了什么,对么?”
他收起脸上代表好脾气的笑,第一次在文熙面前露出凶恶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喜欢能当饭吃么?难不成我有了她的喜欢,我就能身体健康永远年轻了么?难不成,她能帮我烤面包、帮我赚钱、帮我养家活下去么?”
看着文熙眼中逐渐迷茫的神色,男孩嗤笑一声。
他又看了眼手机屏幕。
计数器超了半小时,文熙得多给他三十块钱。
“给钱,”他直截了当,把收款码亮在文熙面前,“你说她喜欢我,我知道了,谢谢你,把多出来的钱付一下吧,需要的话,要不要再买一块蛋糕?我看你要哭出来了?”
他说着,盯着文熙的脸,嘴角扯出一道恶劣的笑。
满满的嘲讽意味。
“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生,我给你一句忠告,社会不是你家,也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的,你得会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