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她话中的嘲讽，年轻人不屑一笑，也扯了扯嘴角，他走到林姝然身边，俯下身，盯着那双无神的眼。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手先抵住了他的小腹。
女孩的声音传来。
“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呢，再说了，我是眼睛不好，又不是聋了。”
年轻人：“……”
他一手做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算做缓解尴尬，也终于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想跟你认真聊聊。”
“认真聊的前提条件是你我之间的信息对等，但是，作为一个新加入的成员，我不觉得我对你们对了解程度，算得上是信息对等。”
她来这里甚至还没有二十四小时，认识的人寥寥无几不说，连他们的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一点也不知道。
要她全心全意地帮忙，坦诚不是最基本的修养吗？
“万一你知道了一切，不想留下了，怎么办？”年轻人秀眉紧扭着，“为了组织考虑，再说了，你怎么能证明自己不是那个仇家派来的间谍？”
林姝然无神的眼对着他，静静“凝望”许久，突然笑了一声，接着笑声越发放肆。
“哈哈哈！！！”
她双手捂着肚子，笑得弯了身子。
“抱歉抱歉，”笑够了，林姝然恢复理智，冲着男人摆摆手，“不好意思，我们聊正事。”
林姝然重新坐正身子，她双眼眨了眨。
黑眸中却依旧是茫然无神的模样。
（以下回忆）
之前还在师门的时候，他们的师父就曾告诫他们，师门之外世间险恶，行走时必要小心谨慎，不可招摇过市。
林姝然曾经询问：“外面这么危险，那不出去不就行了？一直低调低调的，好憋屈啊！”
闻言，老人摇头。
“这世间，规律从来如此，过刚易折，过柔易欺，为人之道也从来深奥，若是惧怕麻烦，偏居一隅，也并非坏事。”
“那不行！”师兄站起身，朗声反驳，“世间虽然险恶，却也有值得向往的事情，怎么能一直困在一个地方，那样才憋屈！”
他说着看了眼林姝然，咧开嘴笑。
“师妹要是害怕，以后跟师兄一起生活吧？师兄会保护你！”
话音还没落，就被林姝然回敬了一个巴掌，后者揉着自己的脸，双眼泪汪汪，看着自己小师妹，委屈道。
“你干什么呀！”
“流氓，男孩子只能跟自己的妻子生活在一起，你要跟我生活在一起，你的妻子怎么办？”
林姝然一边揉手，一边垂眸说道。
男孩视线当即转移到老者身上，依旧是两眼泪汪汪，向老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老人看了自己徒弟一眼，嘴角抽动两下，咳了三声。
“那个、这个，丫头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师兄呢？你师兄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你……”
“女孩子家家怎么了？”林姝然盘着腿，坐在蒲团之上，眼神定定地看着正前方，“我知道比起身体力量，女孩子比不过男孩，甚至在一些方面，女孩天生要弱于男生。”
“但是，比起谋略智慧，先天柔弱的女孩，会经历更多灾难的捶打，也一定比男孩厉害！”
噔噔——
竹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林姝然的仗义执言，老者捋了捋胡须。
“忘了师门戒律了吗？话说得太绝对了，哪有男的女的之分，世界大灾难面前，只有人类而已，哪又有时间比个强弱胜负？”
老人用竹杖敲了敲男孩，指了下蒲团，让他坐下。
“灾难面前，若是所有人只顾着谁强谁弱，最后的结局也只有毁灭，哪有什么输赢？！”
“那就毁灭好了。”
淡淡声音自门口传来，屋中三人一起抬头，朝门口的黑衣女子看去。
林姝然惊喜：“大师姐，你回来了！”
说着，她立刻站起身，朝女人走去，张开双臂要给人来个拥抱。
却被躲开了。
“别碰我，脏！”女人语气冷冷，说着脱下染血的外套，拎在手中，她视线越过女孩，看向老者，“师父，吃饭不用等我了，我去佛堂念经。”
“好。”
林姝然站在门口，看着转身离去的女人背影，眼中满是失落，她攥了攥拳头。
空气中还弥散着淡淡腥甜的血腥味。
噔噔——
突然，背后竹杖声响起，林姝然转身看向老者。
“行了，别看了。”老人摇了摇头，“估计那妮子又擅自去接任务了，搞得满身污气。”
“师姐也是为了咱们呀！”男孩解释道，“要不是师兄师姐，咱们现在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好过。”
他说着，欢快的语气渐渐失落。
“要是、要是……”
要是他们也能帮上什么忙，大师姐也不用那么累了吧？
要是他们有能力在世间生存，就不用再麻烦别人了吧？
要是……
“好了好了，”老人又敲了敲竹杖，“没什么事就散了吧，老头子我还等着睡觉呢！”
（回忆结束）
林姝然眨巴眨巴双眼，她的眼睛确实有毛病，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
但与此同时，她的听力却是十分敏锐的，甚至可以听到空气中任何微小动作的发生。
比如说，年轻人的叹息。
“其实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我现在双眼不便，我已经是弱者了，”林姝然解释道，“之前你听我师父说过我家大师姐的事，她不问世事，除非为了生存，会出来做任务。”
林姝然把玩着手指：“她冷冰冰的，总把自己装成很强大很强大的模样，因为她不能弱下来。”
“她可是我们师门的大师姐，”林姝然感叹，“但是她不愿理世事，甚至她会杀死每个强迫她的人，你说，可不可怕？”
年轻人双手环在胸前，看着轮椅上的女孩。
“你给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既然愿意来帮忙，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来了，只要你不做伤害我的事，我一定，不会害你。”
年轻人眸色暗了一瞬，他开口：“我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