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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青春就该不留遗憾,得寸进尺就该打脸

故事跌宕起伏,听起来却并不美好。一时之间姐妹两个谁都没说话,连玉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

“后来你嫂子告诉我,她十五岁时她姐想带她进城做皮肉生意,她不愿意,她亲弟弟就说要帮她逃跑,结果一转头却把她三千块钱卖给了人贩子。”佟卫东咽下一口酒,笑容略带苦涩,“你们说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牲口?”

“我问你嫂子,当初嫁了人为啥不跑,你猜她说啥?”

“她说公婆比她亲生父母强,她在婆家能吃上饭,男人死了就没人打她了,她竟然觉得日子还不错。”

“要不是后来遇见我,她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别的活法。”

没人说话,连玉连呼吸都放轻了。佟卫东仰头又干一杯酒,一不小心呛住,眼尾瞬间红了起来。

“哥知道你们俩不会因为这个瞧不起她。”佟卫东禁不住又咳嗽两声。

连心急忙拍他后背顺气,“佟哥,你放心,我和连玉绝对不会往外吐露一个字。”连玉在一旁拼命点头。

佟卫东却摇一摇手,坐直身体后他先是沉思片刻,过后忽然伸手将一直戴在头上没摘下来过的毛线帽子扯了下来。

连心抬眼间不知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佟卫东剃了光头,在他的前额和头顶部分,一道道狰狞的伤疤附着其上,有些甚至露着黑色线迹,一看就知道做完手术时间不长,还没到拆线的时候。

“佟哥,你这不是小手术留下的伤吧?”连玉紧咬嘴唇,满眼都是心疼。

去年夏天她在路上遇到佟卫东时他头上就裹着一截儿绷带,当时他说是做了个小手术,可小手术怎么会在半个脑袋上留下横七竖八这么多道伤口?何况还有没拆线的。

佟卫东抬手轻轻抚摸一下已经愈合的部分伤口,故作轻松地说道:“确实不是小手术,瘤子,切了长长了又切,总也切不干净。”

好像病在别人身上与他无关,佟卫东表情淡然地又倒一杯酒,“这个病吧,就算再多的钱也没用,去不了根儿。”

“它还遗传。”

“我爷,我大爷,我爸,都是得了这个病没的。我堂姐不想受这个罪,还没等到发病就自己上吊了。”

“我寻思着,这病传到我这儿就得了,就别祸害人家姑娘和自己孩子了,谁曾想偏偏遇上你嫂子这么个人。”

“她这个人你们也知道,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我怕我死了她没着落,所以才开始动刀治病。”

“可是老天爷不长眼呐,北京的大夫说了,只要我活着瘤子就会一直长下去,切不完。”

他伸手一指自己疤痕纵横的头皮,“它要跟我爸似的长在身上还好说,一直切呗,可它偏偏长在脑袋上,我这脑袋才多大点地方,还能切几回啊。”

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呢?一口气梗在连玉的胸口,生生憋得她红了眼眶。

“哭啥,别哭。”佟卫东抽一张餐巾纸给连心,安慰的话听起来更刀人心,“你嫂子都想开了,你们还有啥想不开的。”

连心无法想象,田好好那样一个内向的人究竟是怎样“想开”的。佟哥说他去北京动的手术,想来应该就是前年小南风开业的时候去的第一次。怪不得那个时候田好好神情不对,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们俩自从搬过来就开始受佟卫东的关照,如今得知他得了绝症心里都疼得翻江倒海一样,田好好跟佟卫东是日夜相对的夫妻,真不知她是怎么熬到想开那天的。

连心眼泪掉个不停,佟卫东逗她说:“收一收,我这还没死呢。”

连玉急忙上去捂佟卫东的嘴,又急赤白脸地叫他赶紧往地上吐两口唾沫。

佟卫东一一照做,转过身盯着连玉认真看了一会儿,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早晚都有这一天,二丫,到时候你能帮我多照顾照顾你嫂子和小东不?”

连玉使劲抽回手,红着眼睛恨恨地说:“你自己的媳妇儿子还想指望别人?我肯定不管,不信走着瞧。”

“傻孩子,就爱说反话。”佟卫东轻拍连玉肩膀一下,笑容和蔼可亲,“交给别人你哥我不放心,只能交给你们姐儿俩了。”

“你姐今年到结婚的年纪了吧?她要是去部队我就只能指望你了。”

连玉趴在餐桌上嚎啕大哭,跺着脚说她不管。

“佟哥,我就是去天涯海角也带着嫂子跟小东,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你放心。”连心抽噎着说完这句话,捂着嘴哭到不能自已。

佟卫东任姐儿俩一左一右对坐哭泣,等哭声渐消才伸手拍拍连心的后背,说道:“有你这句话哥就心满意足了。”

“往后哥就安安心心在家陪媳妇和孩子,过一天就赚一天。”

遗憾吗?怎么会不遗憾。他苦水里泡大的媳妇给他生了儿子,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他就要死了。要是早知道自己最终是这个下场,佟卫东一定一脚踢翻花轿,拼命也要在第一时间带田好好离开狼窝。

哪怕亲手送她走,这辈子再也见不着都行。

夜里姐儿俩躺在炕上睁眼齐齐望天,望着望着连心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

连玉握着她姐的手,语气平稳地说:“姐,我想跟你说件事。”

“我听着呢,你说。”连心鼻子不通气,说话声音有些闷。

“我……喜欢徐朗,想跟他搞对象,行吗?”

连玉做好一切心理准备,擎等着连心的责问,诸如你才多大,初三搞什么对象之类的话。没想到连心一直不言不语,好半晌才抽抽鼻子说道:“我早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是不是代表有一丝同意的可能性?连玉咬着嘴唇开始紧张起来。可是她左等右等,连心又不说话了。

“那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连玉侧过身去,黑暗中盯着连心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问。

“要是爸妈在的话肯定说不行。”连心察觉连玉的手有一瞬间的紧绷,再开口就自然而然放轻了语气,“可我是你姐,我既不是也不会做家长,又做不了你的主,所以我觉得,你自己看着办吧。”

“真的?”连玉问得轻之又轻,像是生怕声音大一点连心就改了主意。

“嗯,但是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因为搞对象没考上高中,就别怪我棒打鸳鸯。”

“绝对不会!铁中我肯定能考上,努努力说不定我还能考上一中呢。”

她就知道大姐一定深明大义,不会跟别人似的一听说学生搞对象就恨不得抄鸡毛掸子。大姐可真好,她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考上一中给大姐看看。

连心望着激动的妹妹微微翘起唇角,但愿她的决定是对的。不对也没关系,只要连玉开心就行。她不想有一天当连玉回想起徐朗这个人时,脸上挂着的是跟佟哥如出一辙的悔恨表情,青春应该不留遗憾才对。

佟卫东一再保证他积极治疗的话时间还长着呢,姐儿俩心里总算能好受一点点,只是情绪依旧不高,干什么都恹恹的。

正月初七市场正式营业,早市第一天就有人给连心添堵。作妖的不是别人,正是曲建英。

连心同意张玉霞夜市在自己门前摆摊卖炸串,没想到新年开张第一天,曲建英竟然自作主张,连早市的苞米面大饼子摊儿都支到小南风房檐底下了。

张玉霞卖炸串用一辆自行车,卖大饼子时用的可是倒骑驴,占地面积生生比自行车多出去两三倍。曲建英这样一乱来连心和王金秀的摊位立刻变得紧紧巴巴,连心再往旁边站一点就该堵着小南风的正门了。

王金秀严格遵守姐弟三人定下的计策,满面愁容地安慰连心,“兴许是有啥事儿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人多,等散市了你再问吧。”

旁边曲建英低声跟张玉霞说:“我就说她不带有意见的你还不信,你看这不啥话也没说么。”

张玉霞偷瞄连心一直紧趸的眉头心里发怵,她觉得二嫂不像没意见的样子。

散市之后连心略过曲建英,直接问张玉霞:“不是说夜市过来卖炸串吗?怎么早市也摆过来了?”

张玉霞搓着手尴尬地看向曲建英。

曲建英眼皮微抬,连心一早上对她视而不见的态度令她十分不满,话里都带着冰碴,“都是一家人,海东现在正困难,你这个当二嫂的还不该多帮扶帮扶啊?能省一点是一点,摊位费也不少钱呢。”

连心当场气笑了,“听这意思她们俩的摊位费是钱,我的就不是钱了?”

曲建英似乎正等着连心这句话呢,嘴皮子一掀说道:“谁的钱也不是白来的呀,海东从俄罗斯拿回来那个貂少说也得两万块,够交多少年摊位费的了。”

连心缓缓点头,好好好,原来在这儿挖坑等着她呢。她老刘家的东西果然不是好拿的,以为小小一个摊位和区区一个蘸料配方就能换一件貂皮大衣是她的不对,她可太天真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张玉霞夹在中间连头都不敢抬,一路跟曲建英推车回加工厂,进屋就急不可耐地对曲建英说:“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我怕二嫂心里怨上咱们。”要怨也该怨曲建英,她可是无辜的,她的胳膊哪能拧过曲建英的大腿。

曲建英端起茶杯悠闲地吹茶叶沫子,“我都不怕你怕啥?她心里就是再大的气性也得给我忍着,不忍能咋地?她还敢退婚啊?谁还能要她呀。”

张玉霞耷拉着眼皮转身走了,心里明白这话曲建英能用来说连心照样能用来说她。

曲建英料定了连心会委曲求全,哪知刚吃过午饭她就被啪啪打脸。

连心将那件价值两万块的貂随便往炕上一扔,看都不看曲建英一眼,直接对张玉霞说:“你的衣裳我给你拿回来了,蘸料配方就当我送你的,我门前庙小容不下大佛,以后你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完全无视曲建英在她身后喊破喉咙似地叫她名字。

曲建英差点又气抽过去,撂下筷子就要给刘海明打电话,非得让她儿子知道知道连心现如今是个什么嘴脸,可不能让她儿子被蒙蔽了。

电话好不容易接通,还不等曲建英哭天抹泪,刘海明那边忽然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妈,有个事儿,我正想跟你打电话商量呢。”

曲建英把鼻涕一收,“多大的事儿你自己还做不了主?”

刘海明那边压低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曲建英扑棱一下站起来,抓着手机就往后院走,“嗯,你等会儿,我这儿信号不好。”

张玉霞看着曲建英的背影皱紧了眉头,有啥事儿是她不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