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浩他们班38人，算上班主任刘海生一共39个。连玉和郑琳琳前一天晚上找了两张比较硬的包装纸板，用小南风的月票章在纸板上扣了39个章，再一个一个剪下来，第二天上午统一拿给陆浩。
中午陆浩挨个给同学发完“入场券”，招呼一声全班同学就浩浩荡荡开进了小南风。
幸亏学校因为开运动会的原因放学时间早，不然这么多人餐厅里都坐不下。
连玉和郑琳琳就像两只花蝴蝶一样，一人端着一个大托盘，挨个给初三一班的同学送香槟。
“尝尝我们家新上的香槟，绝对好喝，不要钱还管够，喝完自己去那边续。”
大多数同学都在赛场上驰骋了一上午，这会儿早就又饿又渴，甭管什么香槟不香槟的，端起饮料杯就往嗓子眼里灌。
一口下肚好几个同学不约而同呛咳起来。
“我还以为跟酸梅汤一样，这咋还有汽儿呢！”
“嘶哈！又凉又爽口！”
“前两天怎么没有这个香槟啊？我一连来吃好几天都没喝着过。”
“这个香槟我觉得有点像没有菠萝味的菠萝汽水，还比菠萝汽水爽口。”
“哎呀呀，这一顿有酒有肉还管饱，才四块钱，我觉得是初中三年以来班费花得最值的一次。”
连玉穿梭在人群中间，别人不住口的赞美声几乎快将她的嘴角吊上房梁。她回身从餐台上拿了一支勺子，叮当敲了手里的不锈钢托盘一下，在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后淡定的开口。
“在店里吃饭的各位香槟不限量供应，同时香槟我们也对外出售。”说完她举起郑琳琳递过来的之前做奶茶剩下的大饮料杯，“这么大的杯子，一杯一块钱。”
一个大饮料杯的容量最多不过500毫升，连玉特别吩咐不管是堂食还是外带，每一杯里面必须最少放三到四个冰块。有冰块打底，一个饮料杯里实际也就能装三四百毫升香槟。
纯纯是把水卖出了油价。
在店里堂食的顾客也不用怕他们贪便宜逮着香槟使劲喝，这东西汽大，占肚子，喝不了三杯就没肚子再去吃盒饭了。
总之两头的便宜连玉都能占，必不可能让小南风吃亏。
知道铁中今天开运动会，连心还特意准备了两道新菜。其中一道素菜风味茄子把陆浩迷得晕晕乎乎，两口茄子一口香槟，肉菜他动都不动一下。
杜超把老大的脑袋埋在肉山里吭哧吭哧地嚼，抬头喝香槟的工夫瞥见陆浩在他旁边嘎吱嘎吱逮着一盘素菜吃，当时就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吃肉啊！这溜肉段，辣椒炒肉、木须肉，哪个不比茄子好吃啊，你跑这儿出家来啦？”
陆浩正细细品味着风味茄子里的芝麻香，闻言看都不看杜超一眼，端起刚打的骨头汤喝了一口。哼，夏虫不可语冰，溜肉段是小南风的固定菜谱，从开店那天就没变过，这风味茄子可是第一次出现，指不定晚上就没有了，他还不得抓紧吃个新鲜。
因为学校今天放学时间早，所以这会儿店里吃饭的几乎都是铁中的学生，门口往里走的也是学生居多。
连玉正跟郑琳琳一起给香槟装杯，就听门口邓玉梅扬声叫她，“连玉，过来一下。”
连玉抬头望过去，就见邓玉梅用来收费的桌子前边杵着几个男生，逆光的原因连玉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靠校服样式勉强区分出来是初三的学生。
连玉擦擦手从餐台后边绕出来，刚走近几步立马就认出那些人是谁了。还是上回堵住她要可乐的电影院李副经理的儿子毛家超和他的同党。上回同党是两个，这回是四个。
“他们说跟你认识。”邓玉梅尽量将话说得委婉。
毛家超看见连玉走过来又露出那种看蝼蚁一样的轻蔑目光，“怎么着连玉？我带人上你们家吃饭还得给钱啊？”
他旁边一个上次喝过连玉可乐的男生在一旁帮腔，“就是，上你们家来是看得起你，有单间吗？赶紧给安排一个。”
这几个人不往连玉面前站连玉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找到小南风来了。
连玉挨个将这五个比她高出两头都不止的男生打量一遍，双手抱臂冷笑一声，问道：“你们凭啥吃饭不给钱啊？”
毛家超一愣，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身边兄弟们看着，简直就像被连玉当众打了一耳光。他眯起眼睛警告地看了连玉一眼，说道：“你可想好了再说。”
“呲！”连玉呲笑一声，话音里带着冰碴，“吃饭付钱天经地义，要饭的才吃白食，你是吗？”
话音一落地就有两个狗腿子抬手指着连玉问候她妈。
只听“啪”的一声，其中一个男生的手被邓玉梅用力拍开。她三两步从桌后绕到连玉身前，当即展开中年妇女骂战前最经典且拿手的姿势——柳眉倒竖，双手叉腰。
“你们干啥？！吃饭不想给钱还有理了是吧？！来来来有啥话跟我说，我听听你们都有几个妈。”
“看校服你们是铁中初三的是不？你们年级主任昨天还来吃过饭呢，用不用我告诉他初三出了你们这几个小王八？”
年级主任四个字一出口，登时就有两个男生慌忙捂住胸口的铭牌。
毛家超倒是比其他人镇定得多，从头到尾就盯着连玉看，奈何邓玉梅非要跳出来搅局。
“阿姨，我们都是连玉的同学，有些话想跟她单独聊聊。”毛家超好不容易说了今天头一句人话。
“连玉，这儿人多，咱们出去说。”毛家超脑袋一歪，示意连玉跟他走。
说完他转身向后，没料到身后居然有一个人几乎紧贴着他站在那里，毛家超一转身直接撞到那人的下巴上。
“草！”毛家超捂着疼痛的脑门儿后退两步，即将骂出口的脏话在看清被撞的人是谁之后又咽了下去。
徐朗把嘴里一直含着的冰棍棒取下来，略微低了低头，用湿乎乎的冰棍棒轻轻拍毛家超的左脸，说话声音小小的，“踩我脚了。”
毛家超立刻低头瞄了一眼，就见徐朗的白色球鞋前端有个黑乎乎的印子。
徐朗特别配合地微微抬起右脚给他看侧面的阿迪达斯商标，“说话。”
有四个兄弟在场，毛家超怎么也得给自己留点颜面，于是他僵着一张脸对徐朗点了点头，说道：“徐哥，没看见是你，不好意思。”
徐朗闻言又用冰棍棒拍了拍毛家超的右脸，“不好意思就完了？”
这回不止毛家超，他那四个同党都看不下去了，几个人不约而同挤到毛家超身边，嘴里嚷嚷着阿迪达斯有啥了不起，高中生就能欺负初中生咋地之类的话。
毛家超嫌恶地用校服袖子擦脸，有人助阵他的胆气就壮，说话声音都不知不觉高了起来，“踩你脚是我不对，我道歉，但你要因为这个找茬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他那四个兄弟一看毛家超居然敢跟徐朗叫板儿，瞬间找到主心骨一样纷纷梗着脖子瞪大眼睛看向徐朗。
徐朗双臂环胸，整个上身往后仰了又仰，似乎第一次认识毛家超一样仔细打量他。
还不等他说什么，身后一只手臂搭上他的肩头，将一支有些融化的巧克力冰棍凑到徐朗嘴边。
“我多给你拿一根冰棍的工夫你就没影儿了，跑那么快干啥？饿死鬼投胎啊？”
孟和问完这一串话才发现情形不太对，门外站着那几个要进门吃饭的学生都有些怯怯的，门里正吃着那些也都明里暗里的把目光投向门口。
再一看徐朗面前站着的五只鹌鹑，孟和皱了皱眉，问道：“你认识？”
“嗯。”徐朗轻轻点头，声音仍是低低的，“几个初三的，踩我脚了，要跟我说道说道。”
“草！”孟和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弓背把头往前凑了凑，伸出食指从左到右挨个点那五只鹌鹑的胸脯。
“谁要找我们朗哥说道说道？你？你？还是你？是不是你？”
五只鹌鹑被他挨个戳了一个趔趄，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徐朗这时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道儿来，皮笑肉不笑地对毛家超说道：“没事儿就找地儿吃饭去吧，别瞎跑。”
嗖的一下，五个人瞬间跑没影儿了。
孟和看着他们的背影戏谑地说：“一帮怂货，我还以为吃饭之前能松松筋骨呢。”
徐朗拿着那根孟和千里迢迢送来的巧克力冰棍，咔嚓一下咬下半根，听声音那冰块嚼得特别解恨。他问走上前来的连玉：“找茬的？”
“带头那个就是电影院李副经理的儿子，”连玉引着两人往旁边让了让，后边已经堵了好几个来吃饭的客人了，“跑来吃白食。”
“你咋不早说？早知道我先揍他一顿，让他这辈子看见你就绕着走。”孟和颇为遗憾地啧了一声，随后扭头问徐朗：“要不咱找个理由吧？我早看初三那帮混子不顺眼了。”
徐朗咔嚓咔嚓嚼冰棍，吃完才抬脚往餐台那边走，边走边摇头。
孟和追在他身后努力劝说，“为啥呀？他不踩你脚了吗？这不现成的由头吗？晚上把他们叫出来碰一碰。”
反正不管他怎么说，徐朗一概摇头不理。
连玉帮邓玉梅收了几个人的饭钱，忽然问道：“邓姨，你上次说上火喝什么茶好使来着？”
“不是茶，是红姑娘皮儿泡水喝，吃也行，就是苦。”邓玉梅手里忙活着，还不忘问连玉一声，“咋了？你上火嗓子疼啊？让小米回家给你取两个红姑娘吃，吃完半小时就能好。”
“行，我去找小米。”连玉说完就走。
邓小米连跑带颠回家取了一把红姑娘，拿给连玉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她：“这个可苦了二姐，你吃的时候最好一口气嚼了就咽，中间别停。”
连玉把红姑娘的外皮儿扒了两个下来，清洗后泡在一杯热水里，又把红彤彤的果子洗了三颗，就这样一手热水一手果子往餐厅走。
走到餐台附近连玉忽然顿了顿，脚尖一转来到郑琳琳身后，伸脚踢了她小腿一下，“把这两样东西给你徐哥送去。”
郑琳琳给客人装香槟忙得满头大汗，闻言头都不回就呛：“你咋不去？没看我忙着呢么！”
“放着我来。你徐哥上火了，你去给他送点败火的。”连玉又踢了郑琳琳一脚，这回有点重。
这一脚把郑琳琳踢得如梦初醒，紧忙擦擦手一脸讪笑地接过连玉手里的东西，“还得是你啊连玉，别人哪有这么贴心。”
问过用法和用量，郑琳琳屁颠屁颠把茶和果子送到徐朗面前，“徐哥，我听说你有点上火，特意给你泡的茶，这个红姑娘生吃败火特别快，就是稍微有点苦。”
徐朗撂下筷子怨怼地看了孟和一眼，二话不说把三颗果子一口气吃了，中间苦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孟和一看没自己的份儿挺不甘心，手一伸就要尝尝那杯茶，被郑琳琳干净利落地将爪子打了下去，“你干啥？这是给徐哥败火的！”
“我也上火了，喝一口不行啊？！”孟和死活看不上郑琳琳这副殷勤样儿，小气吧啦的。
郑琳琳屁股一撅好悬把孟和从凳子上撅下去，“上火就多吃两根冰棍儿，拔一拔就好了。”
气得孟和猛灌香槟。
郑琳琳回到餐台后边看见孟和老牛饮水似的喝法实在看不过眼，觉得他太寒碜。隔着老远跟孟和打手势，又划脖子又扯眼皮的警告他有点深沉，香槟一杯一块钱呢，别逮着不要钱的往死里喝，真丢他们老孟家的脸。
孟和偏要跟她对着干，郑琳琳越不让他干啥他就偏要干啥，香槟一杯又一杯地续，恨得郑琳琳往他杯里加了四分之三的冰块，那都挡不住他脚下生风。
徐朗安安静静坐在孟和对面吃饭，看他一趟又一趟逗猫似的去接香槟，心里感慨这人是不是虚报年龄了？真有十八吗？
饭都吃完了孟和又去接了一次香槟，回来还故意对着餐台的方向得了吧嗖地喝。
徐朗笑骂他一句，“纯属没屁闲搁楞嗓子。”
说完俩人同时一愣，徐朗摸了摸自己喉结，“草，你表妹这果子和茶还真挺好使，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我现在说话嗓子不疼了。”
“刚才不该怪你多嘴，这杯算我的。”徐朗将自己那杯一口没喝的香槟推到孟和面前。
孟和来不及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多嘴过，他只知道这孙子居然拿一杯免费的饮料来赔罪，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滚犊子！小爷我是那么好打发的吗？最少一包红塔山。”
“少爷，您抽点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