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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秋白这是第一次参加世家的宴席,原本她出身寒微,不至于世家需要以礼相待。

但她如今还有一层身份——齐老的弟子。

顾秋白在世家面前露了脸,让不少人都误以为这是顾秋白对外放出的信号,想要进入长安上流人士的社交圈内。

于是,不少想要结交齐老的人,也开始向顾秋白递上拜帖。

在长安的上流圈子中,漫画是新兴画派,作娱乐之用,而不做观赏之用。

民众讨论的再热火朝天,所谓漫画,终究和历经几百年发展的宫廷画派,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上流的艺术,是高贵的,需要有文化底蕴,有世家传承,而不需要雅俗共赏。

只是顾秋白那幅八仙过海的寿图,倒彻底让权贵们开了眼界。融合了多派的技法,既有新派的影子,又没有完全脱离宫廷画派的风格。

宫廷画派又称为“国画”,所谓“千载寂寥,披图可鉴”,传达的是“天人合一”的理念。故而不强调外在,更强调形似。

顾秋白这幅画中,则是打开了另一种可能性,虚实兼备,所传达的意境透过浓墨重彩,一笔一划跃然纸上。

眼光毒辣的一眼便能看出,此女未来大有可为。

难怪民间对其赞誉有加。

上门的人中,比起求画,求结交,更多是求婚嫁。

顾秋白正是适婚年龄,长安城中仰慕者甚多。吓得顾秋白连续几日都躲在齐老那里,以躲避媒人。

齐老对此倒是态度暧昧:“若有合适的郎君,你也可考虑一番。”

顾秋白直接坦白:“我不欲嫁娶,不愿受限于人。”

齐老叹气,他知道这徒弟的性子,但正是因为知道,才会更担心。

齐老:“老头子老了,待我驾鹤西去,未来你当如何自处?如今有老头子在,魑魅魍魉还不敢舞到你的面前,若我不在,你一介女流...”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顾秋白:“时代的困局,我仅凭个人之力确是无法抵抗。但我既生在这世间,便自有我的去处,我心即安处。我只会一路向前,绝不把命运假借他人之手。”

齐老对此不置一词。他唯一知道的便是,当是这样的品格,才能造就如今的顾秋白。

顾秋白一早就想的明白。

在封建时代,她唯一能够把控自己人生自由的方法,就是拒绝进入封建体系下的婚姻关系。

她不能忍受自己的生活围着其他人转,更无法保证自己在某段婚姻中,不会被这个巨大的封建体系吃掉,逐渐接受那种所谓的‘幸福人生’。

她要一往无前。

齐老能说什么呢?只能是尽力支持了。

他帮顾秋白解决了所有上门的媒人,没有让顾秋白受到任何流言的困扰。

顾秋白想,好在她足够幸运,她成功有了自己的漫画产业,甚至短暂的被善良的人们庇佑着,不管是京兆府,大理寺,亦或是纪沛然,齐老...在她还弱小的时候,幸亏有这些人为她提供了帮助。

既要对抗时代,又要顺应时代,灵活变通才是顾秋白的生存之道。

在齐老那边暂住的日子里,小齐啸墨倒是高兴不已。

顾秋白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把他当成孩子对待,她会和齐啸墨谈论自己的构想,甚至会询问齐啸墨的想法。齐啸墨自幼奉行君子之礼,如今总算在顾秋白面前,感觉自己像一位真正的君子了。

不过宴席带来的风波还没结束。

在一个阴沉沉的天气,徐老爷子突然邀约齐老,到城郊去钓鱼。用的理由是,向齐老赔礼道歉。

前面我们说过,徐老爷子年轻时是武将,舞文弄墨的东西,他总是欣赏不来,向来与齐老也无甚交集。

倒是曾经有人送过他一幅齐老的画,他因与这送画人不和,冷嘲热讽了一番,对齐老的作品进行了一番诋毁。齐老那时和他同朝为官,不过点头之交,却听他屁话连篇,从此便不与他来往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齐老其实早已忘记了。不过得知顾秋白在徐家宴会上发生的事,齐老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对徐老爷子还是颇为尊敬的。徐老算是个战争英雄,年轻时曾跟随穆家征战,战功赫赫,腿脚也是在那时落下的毛病。

顾秋白才不在乎徐老爷子要做什么,但出于担心徐老爷子来者不善,她主动跟随同行。

钓鱼的位置是郊外徐老的宅子附近,一条河流的入水口,离城内还有些距离。河堤不高,放眼望去一片空旷,倒是个适合垂钓的好地方。

徐老爷子视力不错,远远地就看见顾秋白搀着齐老过来,心中一点也不意外。

他从河堤上起身,对待齐老的态度倒是颇为恭敬:“好久不见了,齐大家。”

齐老含笑道:“好久不见。徐将军,我今日还带了我徒弟来,你不介意吧。”

徐老爷子:“自然,如今我孙儿还算是你徒孙,我们也该亲近一些。”

顾秋白默默观察,这徐老爷子怎么突然转性了?

思绪还没收回,徐老爷子又道:“你收了个女徒弟,我不管,但我孙子跟着女人学画,我认为不妥。我孙子好歹也是你的徒孙,我还是知会你一声。若无异议,便让我孙子换个夫子罢。”

好嘛,这才是真正的徐老爷子,一点都不给人留面子的。

齐老拒绝了:“那恐怕不行,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师徒之间,若是也能随意变幻,岂不是枉顾人伦了?”

徐老爷子:“哼,仍由女子教学,才是枉顾人伦。”

顾秋白此时开口了:“若徐老爷子觉得我教得不好,我无话可说,但若挑不出别的错来,我便不能认同了。”

徐老爷子:“我不懂画,你问我教的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孙子自幼聪慧,跟谁学也差不到哪里去。”

顾秋白都要给这老头气笑了。

顾秋白:“你可有问过寅之的想法?总之,我不认可,若是你执意如此,寅之的性子你也知道,你劝服不了他,我也不会同意。”

徐老爷子被戳到痛脚,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反了他!我还管不住他吗?”

顾秋白看来,这老头也不算坏人,没有直接给徐寅之转学,或是转班,而是特意来找齐老说这事,征得他的同意,还算诚意十足,也是关心徐寅之的。

齐老适时开口:“同为祖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若太过强硬,总归适得其反。”

看徐老爷子铁青的脸色,顾秋白灵光一闪,徐寅之应当不常与他见面才对,看来不是不能沟通,而是放不下面子,不愿主动找孙子。

顾秋白决定帮徐寅之这个忙,好好哄哄他祖父:“来都来了,别忘了正事,先钓鱼吧。”

徐老爷子:?

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