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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瓢泼,沈韶看着车门玻璃上向后飞奔的雨珠。

她回忆起在浮格城时,知道了树醒风是中校生父的那日似乎也是像这样的暴雨天。

车灯打在雨丝连成的纱幕里,模模糊糊地照亮着前路,那些金色的针变成了钉子,快速而有力地、无情地被无形的锤子砸在柏油马路上,又像鞭子般抽打在车身上,溅起火花般的泥点子,将纯白的越野车污染成泼墨画。

“你对他了解多少?”,沈韶开口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中校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你。”

他捏紧了方向盘,“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抛妻弃子,投入到那座双子塔中的斗争里去。”

恩竹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熔化的流金:

“我从小跟着我妈妈生活,虽然我出生在株树塔,但是后来我们搬去了我母亲的家乡,直到我10岁的时候考入军校,才回到王城。”

沈韶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她泡在父母的爱里长大,虽然她能理解恩竹的童年和成长,但是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完全共情,任何说出口的话都有可能误伤到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

“我母亲一直说他是个很好的人。”,中校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路,“但我从来不相信她说的那些。”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她应该只是希望我不要恨他,所以向我美化那个人的形象,但是我非常清楚他都做过些什么。”

沈韶很难感同身受这样的情绪,只是小声地询问道:“你在株树塔住过几年?”

“我在株树塔生活到五岁,在我母亲的家乡生活到十岁,然后因为入读军校而搬来王城那一天,我再次见到了他。”

恩竹慢慢地旋转方向盘,“他告诉我王城里有栋房子,让我休假的时候随意住,给了我钥匙,安排了一些人。”

中校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讽什么东西,“搞笑的是,我每次去那栋房子,他都不在,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中校驾驶车辆下到公寓的地库,减速带让车身轻微地颠簸。

“在这之后十五年,我都没有再见到过他。”

他寻找着停车位,“直到今年我生日的前一天,他突然派人给我送来消息,请我到一家餐厅吃饭。”

中校将车倒进库,拉起手刹。

两个人都没有去拉门把手,没有人有下车的意思。

“多可笑。”

中校盯着方向盘上的徽标,“他问我过得怎么样,问我需不需要钱,假装好像很关心我的样子,然后给我们送上浮格城的大礼……我居然蠢到以为他是真的想补偿我,结果到头来他还是在利用我。”

他尴尬地笑着,嘲笑自己的愚蠢和心软。

他转过身去看向沈韶:“反正不管他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信。”

恩竹的眼睛和树醒风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沈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那对反光的金色玻璃球。

“他说想跟我相亲相爱一家人。”

沈韶试图开玩笑来缓解一下气氛,“我查过了,他和你母亲只是分居,虽然分居年限早就超过了规定的数字,但是两个人似乎一直没有办理离婚手续。”

她笑了笑:“难道说他是意外地是个大情种?”

中校被逗乐了,他满脸荒唐的复杂表情,并且说当然是因为财产分割太麻烦不好厘清。

沈韶想继续逗他开心:“不过既然他们没离婚,按照法律来说,我们俩要是能走到结婚那一步,我还真得跟他相亲相爱一家人,还要捏着鼻子喊他一声爸。”

中校憋不住笑:“别闹,我都十五年没喊过他爸了,那次见他给我嗓子疼得慌。”

沈韶伸出手臂,双手抱着中校的脸,将他拉过来,对着他因为发冷而有点苍白的唇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摸了摸他依旧湿漉漉但是已经不再滴水的头发:

“先上楼洗个热水澡再回基地吧,不然我怕你冻感冒了。”

恩竹先是睁大了眼,然后眨巴了两下眼睛:“……好。”

劈天斩地的雷霆和闪电将公寓的玻璃照亮然后震颤,浴室的毛玻璃上凝着水蒸气,劈里啪啦的水声和窗外的雨声融合。

沈韶坐在沙发上,烘干机里滚着中校的衣服,发出噪音。

“要命,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沈韶脑海里回响着树醒风的那句“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你们这世世代代兢兢业业服务皇室的家族,其实背地里一个个的全都是改革派”。

她心想家族里那么多亲戚甚至和皇室联姻、深度捆绑,理论上已经伪装得足够好,这次的改革也是借黄金面具案和皇帝的亲颁手令才推动的,就算怀疑也最多怀疑到沈中堂头上,说他是个刺头......

但是整个沈家的意图不应该有那么明显才对。

这种信息不对等让沈韶很没有安全感,她想在资料库里搜索树醒风的个人档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档案居然被锁住了,她的账号权限竟然没有阅读的权力。

“见了鬼了,怎么会这样?”

沈韶毛骨悚然,那种熟悉的反胃恶心又出现了,她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带着血腥的味道.

“政府里到底有多少他的人啊……”,沈韶关闭了资料库。

浴室里的水声停止,传来中校的声音:“你放在这里的浴巾我可以用吗?”

沈韶从沙发上跳下来:“等下,我给你拿条新的!”

她走进卧室,从柜子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浴巾,外加吹风机一起,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然后递到恩竹从门缝伸出来的手里。

沈韶走到客厅旁的阳台上,打开烘干机拿出里面的衣服,随便地对折了一下,从浴室门缝里递进去。

她不小心偷瞄了两眼,心里感叹这家伙真是白得发光,明明在军校和部队都天天训练,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是晒不黑,简直反人类——

这也不能怪她一开始误会对方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谁能想到天天加练的人居然还能白成这样。

中校的短发不用两分钟就吹干了,他迅速地穿上衣服,走到客厅里和沈韶告别:

“谢谢你让我借用浴室,很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走啦。”

沈韶还在社交媒体上搜集关于树醒风的一些公开信息,头也没抬:“拜拜,慢走不送。”

“你不假装留我一下?”,中校有点不甘心。

沈韶疑惑地抬起头:“你明天早上不用巡飞和开早会以及批晨报吗?”

恩竹一脸噎住的表情:“……再见。”

沈韶心里偷笑,还是走到门口,趁中校穿鞋的时候从身后抱住了他: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回个消息。”

中校穿好鞋转过身对她说:“你也是,千万要小心。如果他再来找你,或者派人跟踪你,一定要马上和我说。”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情况严重……”

他本想说可以到他那里避一段时间,毕竟是军官公寓,安保措施肯定比这种商业公寓要好得多,但是又想到这其中的种种不合适。

“……不如你回你父母家住一段时间。”

“别想那么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这里可是王城。”

沈韶帮他理了一下翻在衣服里的领子,“他再穷凶极恶,胆子也不至于大到这个程度吧?”

她闻到对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味,感觉他好像和树醒风长得也没有那么相似了。

……

暴雨在日出之前就停了,中校还是像往常一样迎着清晨的阳光,驾驶着飞船盘旋在王城上空。

他在高空之中俯瞰着那两座高耸入云的双子塔,又在积木一般的楼宇之间看向沈韶所住的公寓。

株树塔的阻光玻璃严丝合缝,而沈韶所在的公寓的玻璃只是清透地反着光,二者使用了不一样的材质,如此地截然不同。

“相亲相爱一家人……哈哈哈。”

中校想起来还觉得好笑,他觉得树醒风简直异想天开,要是把他和沈中堂关在一个屋子里,估计两个人要厮打得满墙都是血,除非……

中校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沈韶在这其中似乎有故意隐瞒的信息,他开始怀疑自己给两方预设的立场可能是有问题的,不然那个男人不可能会对沈韶说那样的话。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突然,地面上出现了一朵小小的蘑菇云,随后开始向上冲出股股浓烟,中校立刻下降高度查看。

他在下降过程中,地面上发生了第二次爆炸。

……

沈韶听到了爆炸声和公寓楼火警的警报声,她迅速地从床上弹起来,披上厚外套,没来得及换睡衣就冲了出去。

她在逃生通道遇到了好多住户,大家议论纷纷,似乎是公寓附近的一个商场发生了爆炸,浓烟飘到了公寓附近,引发了大楼的烟雾报警器。

就在沈韶想要打开手环查一下新闻的时候,第二波爆炸袭来。

这次爆炸离她的公寓更近了,是一栋和公寓大楼只隔了一条马路的便利店。

爆炸的力量波震碎了朝向起爆点那一侧的玻璃,声音震耳欲聋,沈韶和公寓住户们纷纷捂着耳朵靠墙蹲下,大家非常自觉地不在楼梯间乱跑,防止发生踩踏。

“听说和魔鬼做交易,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沈韶突然理解了那个男人昨晚的话,那不是在挑拨离间她和中校的关系,也不是在说恩竹作为他的血亲迟早会步他的后尘,而是在暗示她是一个很好用的诱饵。

消防队的车子开到了楼下,警笛声不绝于耳,消防队开始扑灭两处爆炸点的火势。

沈韶查看刚刚推送的新闻:

“今天早晨七点三十八分,王城中央大道附近发生两起爆炸,目前火势较大,消防队已经抵达爆炸现场,附近道路已经封锁,请市民朋友们合理规划出行。”

已经走到大楼外面的沈韶咬牙切齿,她极度厌恶这种牵连平民的下作手段:

“这家伙压根就不是来和我谈合作的,而是在宣战。”

她给恩竹发去报平安的信息,跟随消防员的指示疏散到安全的区域,她看着马路对面一片狼藉的便利店:

“这混蛋还真是格外热衷于搞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