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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众人皆在桃花坞向皇后请安时,慎贵人住处派人回话,说她似有早产之像。

瓜尔佳文鸳细算着时间,她才满了八个月的身孕,何故会突然早产呢?

不免有些蹊跷。

一大早,皇上便召了几位大臣在勤政殿议政,众人皆知似乎是件要紧事。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为了彰显自己贤德,当即便携众人前去慎贵人苑内陪产。

嫔妃们到时,慎贵人已然被安置在寝殿等待生产了。

看着此刻忙内忙外的宫人以及心思各异的嫔妃,瓜尔佳文鸳不禁回想起自己生下弘晏那日的情景。

虽已隔近两年但仿佛历历在目般,令人不由得后怕。

慎贵人难产,众人在殿内从辰时二刻等到未时三刻只等来了太医询问,若有不测是保母还是保子的问题。

皇后自然不愿在此事上拿主意,毕竟不论‘舍母保子’还是‘舍子保母’,都不算什么好的结果,她自然不愿蹚这趟浑水。

为此,她只装作头痛,而后言辞模糊的叮嘱太医与产婆,务必要保慎贵人母子皆平安。

穆贵人是有些机灵劲在身上的,她心里琢磨出了皇后此刻的尴尬处境。

随即与谨嫔配合,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皇后回去休息。

说她已然在这里陪了几个时辰了,由于担忧慎贵人为此连午膳都没吃多少,若为此伤了凤体便不好了。

还以什么听闻皇上在勤政殿雷霆震怒,倘若慎贵人这有何要紧事,自然需要皇后娘娘拿个主意,所以要其务必顾及凤体。

谨嫔与穆贵人一唱一和下来,众嫔妃见状只能附和着劝皇后回去歇息。

皇后由起先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最后在众人的恳求下,她勉为其难的回桃花坞为慎贵人诵经祈福了。

皇后刚走没多久,太医与产婆便再次出来说慎贵人这一胎稍显棘手,询问到底是舍母保子还是舍子保母。

皇上议政,即便是此刻这种情形,也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

瓜尔佳文鸳只能派人再去询问皇后,可得到的还是方才的答案,让其尽力护慎贵人母子平安。

此刻,这个棘手的问题落在她这儿,一时间让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即便慎贵人母子平安,与瓜尔佳文鸳也没什么干系,她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可若慎贵人难产遭遇不测…

皇后不在,嫔妃之首的华贵妃与惠嫔一大早便随太后敬香祈福了。

皇后明摆着便是想让瓜尔佳文鸳做这个恶人,来拿个主意。

可上有皇上、太后与皇后,下有贵妃与慎贵人这个‘额娘’,凭什么让她来越俎代庖做这个决定?

瓜尔佳文鸳不愿。

为此,她宁可亲自去勤政殿请皇上过来,也不愿日后为此事而落人口舌。

她不是不知道皇上雷霆之怒时,自己若贸然前去有些不妥。

可转念一想,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为了他的儿子,纵使行为有所不当,也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

想必皇上也能体谅,太后倘若知道了也会夸赞自己心思纯善。

总之,只要自己不拿这个主意,不接这个烫手山芋,就算是被皇上斥责几句,瓜尔佳文鸳也不在乎。

为此,她走进内殿隔着屏风劝慰慎贵人,让其安心生产,自己这便去请皇上过来。

还安慰她说自己当时也是这么过来的,让她别害怕。

得了慎贵人感激的回应,她稳定了心神乘了辇轿去了勤政殿。

瓜尔佳文鸳到勤政殿时,苏培盛正守在门口,见她过来赶忙迎了上去。

询问了她到此的缘由,苏培盛有些为难的说皇上怕是没空见她。

瓜尔佳文鸳只说自己哪怕不见皇上也可,只恳请苏培盛进去通传一声,说慎贵人难产,太医询问若有不测是保子或是保母,自己拿不定主意所以来请示皇上。

苏培盛长叹一口气,而后答应端着茶盏进去替她问皇上圣意。

但显然瓜尔佳文鸳的担心是多余的。

皇上知道了此事虽因前朝事震怒,但终究是看重自己子嗣的。

他出言散去了几位大臣,与瓜尔佳文鸳一同回了慎贵人住处。

面对太医的再次询问,皇上沉默片刻,最终沉声说了句,若真有不测 舍子保母。

瓜尔佳文鸳来不及细想,他到底是当着众人的面,不想让旁人觉得他薄情,还是真的在慎贵人与孩子之间更看重慎贵人。

她此刻听着殿内传来的阵阵惨叫,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虽与慎贵人素来没什么交情,可她是做额娘的人,同样经历过难产,自然更能与其感同身受一些。

直至巳时一刻,殿内才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遂有宫女喜极而泣出来报喜,说恭喜皇上,慎贵人方才诞下小阿哥,母子平安。

还不等皇上高兴多久,太医便出来回禀说方才听小阿哥哭声太弱,抱出来一看才知,

小阿哥许是早产再加上胎里不足和今日慎贵人难产导致生产过久的所致,他的身子比寻常襁褓婴儿孱弱许多…

太医没在把话接着说下去,但众人心中皆能领悟。

毕竟寻常孩子幼时三病两痛亦是常事,更何况七阿哥又格外体弱些…

闻言,皇上与众人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在心中暗暗感慨她们母子实在可怜。

好在太医宽慰说,小阿哥虽体弱,但若幼时能得细心养育,能平安长大未尝没有希望。

众人这才稍稍宽了心。

瓜尔佳文鸳旋即又叮嘱众人,此事暂且先瞒着慎贵人,日后寻个机会再告诉她,免得她坐月中忧思过度伤了身子。

皇上念着这孩子养育起来必然比其他阿哥公主要多花数十倍的心血,不免对其母也平添几分动容与怜惜。

因此,他翌日便下旨,慎贵人诞育皇嗣有功着晋为慎嫔,念及七阿哥年幼体弱,特准其留慎嫔身边养育。

(清朝阿哥大多都是养在阿哥所,或者由高位嫔妃抚养,几乎很少让生母照顾长大的。)

后念及,等中秋前后圣驾回銮时,启祥宫已有丽嫔为主位,若再让慎嫔母子移居别宫不免过于折腾。

斟酌一番后又晓谕六宫,丽嫔与慎嫔虽平起平坐,但丽嫔终究是潜邸便侍奉的老人了,为显长幼有序,日后启祥宫诸事依旧由丽嫔打理。

皇上此举自然亦有他的小心思。

一则,可让慎嫔少些操劳,能多些心思放在照顾七阿哥身上。二则,她毕竟是功臣之后 如今又诞下皇子,若太过于抬举不免会令她及其母家有得意忘形之举。

两相权衡之下,如此安排最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