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现在去把他赶走。”
不等沈青临和顾若若说些什么，为首的壮汉手中的缰绳微微一拽，正要转头去把那一直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少年给赶走。
“等下。”
“不要。”
沈青临和顾若若几乎是同时开口叫住为首的壮汉。
马车停下。
沈青临自己从马车上下来。
没有让固若如下来。
此时天色已黑。
初冬冷冽的寒风直吹。
沈青临怕顾若若会冷着。
他自己走向那个畏畏缩缩地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少年。
少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青临。
身体不知是被冷的，还是害怕的，哆嗦地缩了一下。
那一双看着沈青临的眼睛，却是慌乱中，又透着某种希冀。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沈青临走到少年的面前，深冷的眸子就像寒风中刀子一般，审视着少年。
其实少年一看就是一个颠沛流离已久，并且孤苦无依的孩子，一直跟着他们，要么就是想要从他们的身上得到庇护，要么就是别有居心。
但以沈青临看人的审视来看，少年应该是属于前者。
“我，我可以跟着你们吗……”
果然，一如沈青临所预料的那样，少年抬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沈青临，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
在沈青临盯着他的眸光微微一凛的时候，少年急忙继续道：“您放心，我就只有一个人，我不仅吃饭少，睡得少，能干活，还能挡刀子，只要你们愿意赏我一口饭吃，我一定可以做出一百顿饭那么多活的，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沈青临：“……”
不得不说。
少年这种毛遂自荐的说话方式，还颇让人意外的。
“……可以吗？”少年小心翼翼又充满期盼地看着沈青临，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放在身前，紧紧地抠着，那黑乎乎一团的爪子，看不出来是因为太脏了，所以黑，还是被冻得发紫了，所以才变黑的。
沈青临深邃的眸光，从少年那一双紧紧抠着的黑爪子上收回来，又淡淡地扫了一眼少年那露出四个脚趾头的鞋子，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少年似乎已经等不及了一般。
“不，不可以是吗？”
少年紧张地询问道。
沈青临还是没说话，但一双深冷的眸子，始终盯视在少年那一张稚嫩清澈，却又像是早就见过人情世故的小脸上，始终在审视着少年。
少年见沈青临始终没有出声回答自己的话，他放在身前的双手微微用力地抠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有些疼，本来充满着小心和期盼的小脸，在这一会儿，瞬间垮了下来。
他知道。
沈青临这是不想要他。
“抱歉，打扰了。”
少年对沈青临抱歉一声，瘦小的肩膀似乎深感无望一般耷拉了下来，拖着一双没有力气的双脚，转身便走，没有再对沈青临多做纠缠。
“等下。”
沈青临再度出声叫住少年。
少年转过身来。
但那一双看着沈青临的大眼睛，却没有一丝的希望。
而是黯然又疑惑地看着沈青临。
沈青临上前两步。
看着仅够他胸口处的少年，道：“不管怎么说，今日在镇城门口的时候，你也是救了我们一命，那我们来护你周全，也是我们的应分之举。”
沈青临后面的话，让少年那一双本来黯淡无光的眼睛，先是一愣，随后便是瞬间一亮。
沈青临接着道：“但是，你要记住一点，那就是在我夫人面前，不可乱说一个字。”
这一句话，沈青临那是警告意味十足。
少年立刻用力地点点头。
嘴唇也用力地抿紧着，表示他在顾若若的面前，一定不会乱说一个字的！
今日发生在城镇门口的“刺杀”，看似是一场一时冲动的意外，其实就是一场蓄谋。
并且目标就是针对沈青临。
沈青临看着点头答应的少年，在转身朝马车那边走去的时候，示意少年跟上他：“过来吧。”
少年立刻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沈青临的身侧。
同时声音很小地对沈青临感谢了一声：“先生，谢谢您。”
沈青临也回了一句：“不用谢，那是你应得。”
说着，沈青临与少年眼神对视了一下。
但仅仅这么一下。
却让少年那单薄的后背，生生渗出了一片凉飕飕的冷汗。
没想到，沈青临竟看出了他的窘境。
其实，并不是他像甩不掉得跟屁虫一般，紧跟着在沈青临和顾若若他们的身后。
而是他不知该往何处去。
刺杀沈青临的那两个男子乞丐，是他们那一带的乞丐头子，并且还有不少跟班，他今日间接帮沈青临躲过了一劫，还招惹来了衙差。
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
他如果回去的话，那就相当于明日在某个废墟上，多了一个被生生冻死，或者活活饿死的小乞丐而已。
本来，他想要以这个来求得沈青临庇护的。
但想了想，要不是自己向顾若若讨赏，顾若若兴许不会给银子，不会给银子，就会引起那些乞丐的围堵，所以他觉得今日的事情，他也是帮凶的一员。
所以他怎么有脸在沈青临的面前提这点“小恩”，来求庇护。
却怎么都没想到，就是他这个觉得“没有脸”，让沈青临留下了他。
这让少年心里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以恩挟报”。
马车前。
顾若若一直撩着布帘，从沈青临下马车去与少年交谈的时候，她就一直注视着。
在她的心里。
少年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恩人。
所以看见沈青临带着少年过来，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多担心生性清冷的沈青临会让少年离开。
这么冷的天，不管少年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但她都不会视若无睹，不管。
“上去吧。”
沈青临伸手抓着少年的胳膊，想要扶少年上马车的时候，少年一愣。
意识到是沈青临让他上马车。
少年连忙后退一步道：“不用不用，我走路就行了，不用进去马车。”
因为他的身体不仅脏，还臭。
哪怕他闻习惯了自己身上这一股臭味，他也清楚自己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