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噤若寒蝉，脸色苍白又难看。
小秀子冷静挥手，让人把那具尸体拖下去。
程玉霜正是这时赶到，惨烈的尸体从她身旁被拖了下去，血却滴落在地上。
她微微一顿，隔着人群看见一身白衣面色冷冽的男人。
见他轻扯着唇，声音寒凉。
“继续。”
上面的司仪白着脸，颤着声继续说着封后的礼词。
程玉霜此时还是一身男装，身上还带着一路飞奔而来的尘土。
前世，青棠并未登后，至少，她活着的时候并没有。
程玉霜抬眼看着最高处凤冠霞帔的人，神色有些恍惚。
乔厌确实厉害。
天空越来越暗，狂风乱卷，空气十分安静，只有司仪颤抖的声音混在风里。
乔厌单独一人站在阶梯下，仰头看着上面的人，像是看着全世界。
在司仪颤抖的尾声里，乔厌唇角轻轻扬起，掀起衣角，跪地磕首。
高喊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大臣白着脸无奈也跟着跪了一地。
齐声高喊：“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九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人声音汇聚成浪，掩住雷声。
无论他们如何想，这次大典圆满结束，此后，青棠便是正正经经的皇后。
受人跪拜。
大雨终于落下，噼里啪啦砸在身上。
诸位大臣被淋成落汤鸡，小秀子早便拿着伞替乔厌拦下雨，上方也有人替青棠撑起伞。
诸位大臣湿淋淋地回家，内心复杂又无奈。
心想着这下该安稳了吧！
哪想，睡到半夜，好不容易怀着复杂的心情睡着却又被钟声惊醒。
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倏地翻身起床，开窗细听。
钟响三声，皇帝驾崩了！！！
即使是意料之中的事，众人却依旧感到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这天下，莫非真的要易主不成。
可细想，也差不多，他们还存着的一丝希望，如今完全浇灭。
皇帝已死，三皇子也死了，如今陛下子嗣唯剩下一子二女。
二公主和四公主已经和亲去了别国。
而这五皇子还在冷宫待着呢，听说天生怯懦，连个太监丫鬟都能欺负，并且，如今也才十岁。
这李氏的天下终究是名存实亡。
众人一边叹息，一边麻木地套上衣服，夜里赶着马车急匆匆去皇宫。
青棠当上皇后的第一天，顺利晋升成太后。
目前历朝历代最小的太后，十六岁的小太后。
此时小太后还窝在宦官哥哥怀里嚣张地扬唇，“哥哥又输了。”
她眸光发亮，兴致勃勃地屈起手指，九千岁乖乖垂头，青棠便毫不客气地弹了一指。
九千岁面薄白皮轻轻松松泛起红，他有些无奈地道：“小小太厉害了，哥哥自愧不如啊。”
九千岁素青色宽袖下一双清瘦冷白的手锢在软绵绵的腰上，背虚虚靠着床框，黑发蜿蜒而落。
青棠看着他通红的额，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些过分。
想了想，拉过对方的手按着自己额上，闭上眼，“哥哥，给你弹一次。”
乔厌低声笑了笑，胸膛的颤动传到青棠身上，她睁开眼，不解地看着他。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
乔厌屈起手指，青棠连忙闭上眼，一脸紧张地等着。
乔厌看着她不断颤动的睫毛，手指轻轻抵在她额上。
不疼？青棠睁开眼，看见哥哥双眸含笑的样子，不由地也跟着扬起唇。
外面这时传来声音。
“祖宗唉，快出来吧，大臣们都已经到了。”
小秀子心累道。
乔厌笑意微敛。
“小小，先睡吧。”
皇帝死后，乔厌便将冷宫里的五皇子提了上去。
那位五皇子面对他时战战兢兢，一副软弱无能之态。
乔厌需要一个傀儡，这位就很合适。
于是，半生受尽欺负的五皇子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登上皇位。
他上朝也只需要坐在皇位上，做做样子，其余都由乔厌这个九千岁负责。
他上朝有时候听着昏昏欲睡，也没人管他，于是他就堂而皇之地闭上眼。
下面众臣一看，有些失望但不多，早就料到的事。
五皇子自从当皇帝后，日子过的比平常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从前连饭都不能好好吃，如今不仅能吃饱，还吃的好。
五皇子每次都要吃上两碗才放下筷子。
五皇子有时候也会去给青棠请安，名义上，她是他母后。
只是每每去时，九千岁也在。
五皇子害怕九千岁，却极喜欢那位对他很好的太后娘娘。
因此即使会碰上九千岁，他也总是会去上几次。
他本该喊青棠母后，只是有一次他这般喊，旁边的九千岁却皱起眉，于是五皇子便改口叫娘娘。
青棠也很喜欢和他玩，或许是宫里只有他一个孩子。
两人某种本质上都是孩子，孩子更容易玩在一起。
五皇子并不需要学习，九千岁也不需要他学习。
防着他也好，还是觉得没必要也好。
总归，五皇子日子过得极好。
他闲时便同太后娘娘捉蛐蛐，放风筝，即使九千岁十分不悦，但耐不住太后娘娘喜欢和他玩。
五皇子别的不会，玩的东西却懂的很多。
乔厌制止不了青棠，便只能找个理由扣下五皇子。
于是五皇子便被送去学习。
五皇子好似天生没有学习的慧根，背一篇课文要背两三天，就这样还背的磕磕绊绊。
日子一天天过去，五皇子因为学习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在青棠身边。
转眼五年过去。
青棠躺在院里晒着太阳，这么多年她的性子越来越懒散，有时候躺着就不想动。
青棠今年二十一岁，青涩的面容也渐渐锋芒毕露，漂亮的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锦衣玉食养出一副娇贵的身子。
可她不爱穿金戴银，穿着偏朴素，一头乌黑似绸缎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白衣被穿出一种不染尘埃的姿态。
邬治一身黑袍红色腰带，盘腿坐在地上，屁股却不沾地。
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她。
因为乔厌总是待在她身边，因此，邬治露身的机会便不多。
加上，许是如今的天道已经不能容忍妖类存在，邬治近几年越来越难以现身。
他在慢慢地变成一个隐形人，像游魂一样。
每一次现身，自己就会失去一点力量。
他有种预感，久而久之，他会真正变成一个无人看见，无人记得，却不死不灭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