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厌不知道那位姑娘怎么说的，他和妹妹被他们带回府里。
比起留在原地随时随地都有危险，和他们去府里那种未知的危险，乔厌自然选择后者。
他们洗完澡后，被带去卧房。
他并不放心让妹妹一个人待在一间房里，因此，在他强烈要求下，他们两人一间房。
对于他们，程玉霜父母接受良好，他们家并不是什么十分高的官职，也没有太多规矩，为人纯朴善良。
程玉霜外祖家倒是家族显赫，养出她母亲这种温婉没什么心眼的大小姐。
夜晚，乔二坐在床边，弯腰帮妹妹把脚上长着的水泡小心翼翼地挑开，怕她太疼，边挑边帮她吹着。
程玉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目光含着几分怪异。
前世，便经常听说，这位大名鼎鼎的九千岁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唯独对一人弯腰含笑，让人踩着他的脑袋作威作福。
而那人，听说是他的妹妹，并且还是个傻子。
程玉霜从前是不信的，可如今看着现在还落魄的九千岁趁人睡着后，小心翼翼的样子，她突然就信了。
谁能想到，以后大名鼎鼎的九千岁，如今竟然连一餐饭都吃不起。
乔厌自然知道程玉霜站在门口，但是他不急，挑完水泡后，他轻轻慢慢地帮人涂着药。
其实挑水泡，涂上药都很疼，但是，他们这一路上实在太累了，青棠沾了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是考虑这个因素，乔厌才趁着这个时候替她涂药。
他涂完药，又帮人掖了掖被子，静静地看着睡得沉沉，微微张开唇，唇上有可疑水渍的家伙，眼神柔软，轻轻笑了下。
抬手轻轻擦掉她唇上的水渍，才面色自然地向程玉霜走去。
“你。”
“外面说。”乔厌看了她一眼，竖起手指作一个噤声的手势。
程玉霜：……
她觉得那个小丫头压根不会醒。
可这个乔厌才不管。
他轻轻关好门，带着人走了几步，才道：“说吧。”
程玉霜把他们带回来时，乔厌便知道她绝对是有条件的。
有条件自然比没有条件好多了，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程玉霜默默地看了他几秒，突然轻轻笑道：“看来我确实没找错人。”
乔厌微微皱眉。
程玉霜晚上并没有戴面纱，她也刚好醒完早，黑色发尾略带潮湿，一张面容生的与她的母亲极像。
一副温柔似水，没有杀伤力的面容。
可那双眼睛黝黑深沉，细看还带着一丝狠意。
乔厌觉得有趣。
这种养在闺阁里的姑娘怎么会有这种像狼一样的眼神。
程玉霜无视他的视线，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因为激动而略显疯狂。
“我要你，进宫，以最快的速度成为宦官之首，替我除掉当今太子李茂。”
她的每一个字都很陌生，在这黑夜里莫名阴凉，让人寒毛卓竖。
她就像是一个怨鬼，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嘴巴里念过千千万万次，才在这次压抑着激动，略显疯狂地吐出来。
乔厌看着她自己都不察觉疯狂狰狞的面容，轻轻蹙眉。
她有病？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能当上这宦官之首，又怎么肯定我能够替你除掉太子。”
他眼睛暗含几分试探。
程玉霜眸光一下便死死地盯着他，加重语气，几乎有些偏执。
“你能，你一定能，除了你没有谁可以。”
乔厌沉吟，探索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程玉霜后知后觉，抹了把脸，神色恢复正常。
“我们家会帮助你，但是你要用最快的时间爬上去。”
“你妹妹，我们会帮你保护，你的身份，我也会帮你遮掩。”
“你没有妹妹，逃荒路上，你们家全都死了。”
“我父亲不久就要前往京城任职，是要成为人上人给你妹妹一个好的生活，还是像现在一样，成为底下人，任人欺辱，却无法还手。”
“然后，有一日，亲眼看着你妹妹死在你的眼前。”
乔厌瞳孔微缩。
“所以，合作吗？”
她抬眼，眼睛里是让人看不懂的光芒。
乔厌笑了笑，笑不达眼底，“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妹妹在你家若是出现任何一丝差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一家。”声音一点点变凉。
乔厌糊着脸的泥洗干净后，一张脸漂亮艳丽，乌黑的发绵延垂落腰间，他微垂着睫，长长的睫羽如同展翅的蝴蝶，红唇白肤，似笑非笑，如同一只颜色艳丽，含着剧毒的大蟒。
那一瞬间，程玉霜好似又回到那一年，府里大火蔓延，遍地尸首血海。
雨下的绵绵，浇不灭那磅礴大火，也浇不灭她心中冲天的恨意。
明黄色的长袍映入眼前，太子踩在她的腹部，低声对她说：“贱人，竟然敢陷害柔儿，孤让你死不瞑目。”
他叫人剥了她的衣裳。
程玉霜怔怔地看着密不透光的天空，灵魂好似飘到远处，连疼也不会了。
这时，却听一道轻柔又含着几分细雨微雪般寒凉的嗓子不紧不慢地开口。
“咱家来地不凑巧，打扰殿下雅致。”
程玉霜瞳孔转动，看见如同鲜血般艳红的衣角，慢慢上移，落在那人拿着红纸伞，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指，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年轻美艳到让人惊心动魄的面容。
年轻的九千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中握着的匕首毫不防备地飞向她。
寒光一闪，程玉霜尚且没回过神来，喉间一辣，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最后，传入耳朵的是那位年轻九千岁似轻叹般带着几分怜惜的声音。
“比我家小小大不了几岁，咱家今天心肠好，送你上路。”
程玉霜安心咽气，落在太子手中是生不如死，是死不瞑目。
这个男人让她死的干净。
传闻中的九千岁，和传闻中也不太一样。
程玉霜原以为自己就要下去和家人团聚，再次睁眼，回到九岁。
这一次，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
幸运的是，她居然碰见那个男人，还处在落魄时期的九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