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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樾神情焦急,欲言又止。

裴将军对着梁婠作揖:“娘娘大义,请您放心,臣等定竭力救您脱险。”

“多谢裴将军。”

梁婠淡然一笑,他们向来骂她是蛊惑君心的妖女,相救的承诺到底有几分真心实在难说,保不齐她真的丢了死了,他们还能松口气。

何况,她也从没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人身上。

在场众人都静静等着皇帝做决定。

自她说完后,高潜目光沉沉盯着她,眼底涌动的暗流蕴着千言万语,可薄薄的唇紧紧抿着,沉默着一言不发。

梁婠见此,也不看高潜,抬眉望向王庭樾:“还请王将军为本宫准备一匹——”

“皇后是置孤于何地?”高潜眯眼笑着冷冷打断。

梁婠皱眉:“陛下,妾……”

高潜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皇后是不知道吗,你若是死了,孤又岂能活?”

梁婠的心狠狠一跳,这个疯子,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说,旁人不知他们中蛊真相,只会曲解其意,定是要给她扣上一顶惑主误国的大帽子。

果然,他话音一落,一片抽气声。

裴将军抱拳跪地,痛心疾首:“陛下,您怎可为了一人如此不管不顾,这是寒了众将士的心啊,倘若叫天下人知晓,您岂不是成了,成了……”

高潜微微侧过脸,笑了下:“美色误国的昏君?可若连一人都护不住,这皇帝做的又有何滋味?”

裴将军脸色大变:“陛下!”

高潜付之一笑:“裴耀,她不仅是大齐的皇后,更是孤的妻子。若今日孤由着刺客将她带走,大齐的国威在哪儿,孤的颜面又何存……”

裴将军叹气,额头触地:“臣恳请陛下速速回涂阳军中,此处交给臣与王将军处理。”

高潜视若不闻,绕开他上前两步对危月道:“放开皇后,孤做你的人质。”

危月瞧着一众人神色各异,只觉有趣,附在她耳边低笑:“妖女,是我低估你了。”

梁婠垂眸微叹,再看高潜:“陛下,江护军等人可有向您复命?”

高潜蹙起眉,面色阴沉难看,漠然不语。

梁婠心口作痛,轻轻点头:“他们果真都死了。”

略一停顿,又问:“陛下以为刺客为何要将妾带至边境?”

目光相触一刹,虽未言明,但心中明白几分。

不探虎穴,安得虎子。与其被动提防,不如剑走偏锋,去会会这位幕后黑手,反正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她的踪迹,里应外合是最好不过。

梁婠朝他身后看了几眼,并没见到钱铭的影子,只好问他:“陛下可有按时服药?”

高潜一愣,沉着眉眼不回答。

梁婠道:“陛下按时服药。”

暗淡的眸子一瞬间亮起奇异的光,高潜怔怔看她,不可置信。

“为……何?”

“这本就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又何必伤及无辜?”

高潜若是现在死了,朝堂各方势力定然趁机争抢皇位,大齐内里只会更乱,谁还关心前线战事,一旦涂阳失守,城中将士百姓必遭宇文珂大军屠戮。

“陛下是忘了那日在含光殿里,妾对陛下所言?”

高潜默了一会儿,她的意思如何不懂?

梁婠也不再多说,目光坚定:“陛下。”

视线相交,又是沉默。

高潜看着她,涩然一笑,似喜似悲。

他总是没办法的。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当真是一点儿没办都没有。

他们之间,她永远都不会是那个低头屈服的人。

他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亲手把命交到她手上……

高潜摇摇头:“也罢,备马,放行。”

说完,围着的士兵自觉从中间让开一条路,王庭樾更是亲自牵了马走过来,在不远处停下。

危月挟持着梁婠一点点退着靠近马匹,他浑身肌肉紧绷,眸光锐利,足尖轻点跃上马背。

马蹄飞扬,带起尘土成雾。

“陛下,臣请命追击。”王庭樾忙近前,焦急不已。

裴耀道:“请陛下放心,臣会救出皇后娘娘。”

高潜双眼盯着飞奔而去的马,没看他们:“不必,派人暗中跟着便好。”

顶多她死了,他也陪着死。

何况他本也活不了几日,纵着她又何妨?

毕竟立后那日承诺过,只要她受了礼,往后都由着她。

高潜移开视线,从怀中摸出一个颜色怪异的绣囊,默默转过身往回走。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从一开始就那么执着于让她屈服。

王庭樾望一眼绝尘而去影子,再看抿唇沉默的人,几步追上去:“陛下——”

高潜侧过脸看他,莫名笑了下:“王庭樾,这次,孤竟成了你。”

王庭樾不明所以,怔怔站着。

*

马儿跑得飞快。

梁婠被颠的七荤八素,后背的伤口只怕要裂开了。

她吸着气,大喊:“能不能歇歇?”

危月回头看一眼,确实没有追兵,不禁有些意外,再看身前的人坐立不安,提着她跃下马。

他扬了扬眉梢:“妖女,你们的皇帝还当真是对你言听计从。”

梁婠后背的伤口又疼又痒,想挠又不敢挠,没心情理会他的挖苦讽刺,吸着气咬牙。

“怎么?方才没趁机要些金银财宝、讨个官职,后悔了?那简单啊,你把我送回去。”

危月冷哼一声,目光放肆打量她:“你说说,你到底有何本事?”

梁婠忍着难耐蹲在地上,闷声闷气的:“本事可能有一点儿吧,就是不知对你管不管用?”

危月愣了愣,耳根脖颈蓦地烧了起来,想说的话莫名堵了回去,恨恨骂了一句:“妖女!”

再瞧过去她低着头,正脱着鞋子,脸烧得更厉害了,恼道:“你在作甚?!就没见过你这么,这么不知羞的!”

危月背身站着,一颗心咚咚跳不停,提剑的手心汗津津的。

梁婠吸着气瞪他一眼,脚上几个水泡全破了,如何都得买双鞋子换上。

“命都马上没了,还顾得上啥叫羞耻?”

她套上鞋袜站起身,径自爬上马,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他:“走吧。”

危月回头看她:“方才明明他们可以救下你,你为何执意要跟我走?”

梁婠稍稍有些惊讶,随即默了默,淡淡道:“因为我要去杀了你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