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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言之凿凿,将子虚乌有之事捏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群臣们,以及坐在上首阴沉着脸,神色晦暗莫名皇帝。

张世忠始终保持缄默,似笑非笑的用看跳梁小丑的眼神看着他们。

“.......”

“陛下,综上所述,镇国大将军就是一个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辈。”

“臣附议!”

“臣附议!”

“......”

坐在龙椅上的天子龙章凤姿,眼中若明若暗,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大将军,朕想听你怎么说。”

张世忠抬头看向那一抹明黄,刺骨的寒意从心口往四肢百骸蔓延。

可悲可叹,想他张家世代忠君爱国,鞍不离马,甲不离身,为了守护大兖,马革裹尸,负土成坟,满门忠烈。

今日他才明白过来,他们为国为民,肝脑涂地,不惜舍身取义,不但换不来名留青史,更有可能被小人污蔑,以致遗臭万年,这同百年前的程家有什么区别。

哀莫大于心死,他早该发现了,皇帝的龙椅坐稳了,早就开始忌惮他了,他镇国大将军在军中本就声望高,他几个儿子也都是文韬武略,智勇双全的将才。

再加上这次鄞州郡赈灾,还宰杀了贪官柳德源,在鄞州百姓眼里,镇国大将军就是他们的天,沸腾的民意让千里之外的龙椅都变得滚烫,烫得他坐立不安。

算了,这大兖的江山与他何干,不值得他拼死守护。

攒够了失望就离开吧,他也该去寻寻他那可怜的妹子了,这些年为了国家大义,他一直没时间去寻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问心无愧,无话可说!”

“既如此,那便退朝,大将军留下。”

直到月朗星稀,张世忠才形单影只的出了宫门。

宫门外,将军府的管家张庆正守在马车旁忧心如焚的一遍遍朝宫门的方向张望。

从日上三竿等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才终于听到宫门沉重的轰隆声响起。

他忐忑的企足矫首,终于看到了那孤零零的熟悉身影,忍不住潸然泪下。

幸好!幸好将军还活着!

天知道他今日过得有多煎熬,午前下朝时百官说说笑笑的都从宫里出来了,看见他还一个个投来意味深长的讥笑,看的他头皮发麻,直到所有人都出来了,却没等来他家将军。

直到被将军曾经的一个部下偷偷告知,才知晓了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将军被单独留在宫里了。

他急忙让小厮回将军府将这事告知主母白老夫人,自己则守在宫门口继续等待。

他擦了把眼泪,小跑上前搀扶着趔趄而行的老将军。

“将军!”

看着几月前还雄姿英发,威风凛凛大将军,此时却鹤骨霜髯,形容枯槁,暮气沉沉,他的心就跟针扎似的,喊了声将军,仿佛被哽住了的喉咙却再也发不出一字一言。

“没事了!回家吧!”

大将军安慰似的扯了扯嘴角,没让他搀扶,兀自上了马车。

直到坐在马车上,车帘放下,遮挡住了四面八方的窥视,张世忠才松了口气,耷拉着的肩膀也恢复到了原来的伟岸,眼里精光闪动。

狗皇帝,连查都不查,就想给他定罪,看来是打定了主意容不下下他张家了。

还好他棋高一招,抢先交出了兵符,并提出自己年事已高,不胜其任,恳请皇上允许他告老还乡。

皇帝没料到他竟这般识趣的交出了兵符,还爽快的放弃了世代积累下来的功名利禄,饶是心硬如铁的他也不免有些动容。

其实他还对鄞州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

他本打算将计就计,兵不血刃的让他染上瘟疫死去。

谁料他非但没死,竟又让他收服了一波民心,这还了得。

那刘德源的确是罪该万死,但他死之前给张世忠挖坑这件事做的深得他心。

正好给了他筏子拿捏他,孰是孰非,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看来张家确实没有谋反的心思。

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留他在朝中是不可能的,没了兵力权势,就同那失了爪牙的猫一般,放他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哦,大将军的老家在何处?”

“回陛下,臣祖上是从鄞州郡的平阳县迁出来的。”

一听到他说老家在鄞州,皇帝更满意了。

鄞州多高山峻岭,不像其他郡县地势平坦,所以粮食产量不多,还不够百姓自己饱肚子呢。

那地方贫瘠的很,更何况鄞州刚刚才熬过两次灾难,百姓十不存一,连吃住都还是个大问题,可想而知,那边的生活有多艰难。

“好!念在你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朕便对你既往不咎了,准你还乡。”

还既往不咎呢,你倒是敢如实咎吗!

回到将军府,府内老老少少一个不落的全部等在大门口,对着路口翘首以盼。

“老爷!”

“爹!”

“祖父!”

“......”

张世忠下车没有多言,携了老妻,就进了厅堂。

坐在上首,面色沉郁,坐在下面的小辈们敛声屏气的看向他。

“哎!”

将军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良久,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这一声叹息,如一把铁锤,重重的锤在大家的心上,让他们纷纷变了脸色。

“我老了,于战场,无力破军杀将,于朝廷,应付不了官场上的波云诡谲,方才我已将兵符和帅印交还陛下了,皇上也准了我告老还乡。

明日便收拾东西,回鄞州,过些时日,这座宅子就会被收回去了。”

坐在下首的妇孺孩子们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虽然神色还是有些沉重,却比方才好了许多。

还好,只是告老还乡,不是抄家灭族。

简单的说明了情况,见老将军累了,白老夫人吩咐大家散去,只留下三个儿媳。

三个儿媳皆出身名门,大儿媳袁氏是太傅家的嫡长女,也算是皇帝的师妹。

二儿媳薛氏是内阁大学士的次女,薛贵妃是她胞姐。

三儿媳沈氏是怀化大将军的独女。

“今日这事,你三人有何打算?”

三人没理解婆母的意思,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母亲,这是何意?”

“一直以来,我们镇国大将军府便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你们公爹已经告老还乡,这泼天富贵也与我们无关了,多的是人想要落井下石。

往后的好长一段日子,咱们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若我所料不差,你们的夫君在战场上恐怕也会被为难,恐再难出头之日。

今日我单独留下你三人,是想问问你们的去留问题。

你们的娘家有能力护住你们,若及时从这泥潭里抽身而出,相信你们以后也还能过得不错。

如何,若你们有这个想法,我可以做主让你们同我儿和离,你们除了可以带走你们的嫁妆,我还可以赔偿你们一些银钱,但是孩子得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