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没有多看。
那个男人明显不喜欢别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云崖只用余光瞄了一眼，就专心吃着自己的早餐。
男人很快又离开了。
老板见没别的客人，就搬了个板凳坐在一边，抽着烟，抽了几口，又看了几眼云崖。
老板似乎觉得她好像特别生面孔，又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结果再看两眼，云崖就转过头来了。
“老板。”她说：“埋单。”
老板就拍拍屁股站起来，他报了个数，油条加包子加一碗豆浆，价格便宜到仿佛和这个城市的物价脱了节。
云崖付了钱后，走了几步，又突然转回身来。
老板就笑眯眯的看云崖，这种笑容有点像面具上描绘的意味深长，明明看着笑，却依然透着几分虚假。
可是这个老板看着又不像在假笑，他只是像看一个小孩那样看着云崖。
“怎么了，妹子。”老板问：“是不是想打包一点回去？”
云崖就摇摇头，她问了句：“我刚来这里，想问个路，不知道老板这里可以问路不？”
她问得这般直白，让老板也由不得愣了愣。
“人生地不熟啊这是？”老板笑着说，他抽着烟，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
“是啊。”云崖点头，承认得很爽快。
她似乎也不怕老板骗她，直白得让老板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妹子。”老板说：“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一个，离开这里的方法。”云崖道。
老板一听，就大声笑了出来。
“你这是在开我玩笑吗？”老板吐了口烟出来，问她：“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啊？”
云崖顿了顿，她歪了歪头，似乎真的在思考，但看着她的眼睛，又觉得她只是在发呆。
“喂！”久了，老板也没耐心了，喊了她一声：“你到底怎么回事？小屁孩离家出走了是吧？”
说话间，有别的客人来买早餐，老板就先忙活，就把云崖搁一边没理会，这个点，客人开始接二连三的出现，老板最忙的时候，几个桌子全坐满，还有不少人排着队等他的油条炸出来。
.
期间，云崖就老实站在一边，她看着老板一个人忙里忙外。
很多客人都是他的熟客，基本说一句“老规矩”，他就知道客人要吃什么，他的记忆也很好，没有一个客人是记错的，也没有一次价格是算错的，哪怕最忙的时候，也整整有条，一个人打理一个早餐店，甚至说得上游刃有余。
但是云崖算了一笔账。
按照这个城市，按照第10区的物价。
哪怕老板生意再好，再薄利多销，这个收入支出，也似乎仅仅维持在收回成本。
.
所以，这就是云崖会决定问老板的原因。
这样的店铺，看似寻常普通，老板也看着毫无出色之点，但偏偏是这种地方，人来人往很多，也往往是这种地方，打听消息也是最方便的。
有点像云崖在《挟剑人》中扮演的茶水摊小妹那样。
茶水摊看着是很普通的，但茶水摊上的客人却不普通，打听消息，买卖生意，刺探敌情，任务颁布之类，往往就是在茶摊中进行。
云崖看这早餐店，就很有那茶摊的风范。
.
等老板终于忙完了，时间也过了10点有多。
云崖才出声。
她道：“老板，知道哪里可以挣钱吗？”
老板抬头一看，还是云崖，他就挥挥手，说：“回去吧，妹子，你以为这是闯荡江湖很好玩吗？”
“我不是在玩。”云崖道：“我无家可归。”
老板这才似认真的看她一眼。
“真离家出走了？”老板又说。
她笑了笑：“老板，我本来就没家，哪里来的离家出走。”
老板也笑了：“你这娇生惯养的样子，就骗骗小年轻吧。”
.
话不是真的。
但意思却是真的。
云崖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确实没有家，也确实无家可归。
哪怕那个在18楼的家是真实存在的，她现在也还没找到。
云崖讨厌说服别人。
因为她不擅长谈判，也不擅长洞察人心。
.
老板原本真的想不理云崖的了。
但是等他抽完这一支烟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翻出个手掌大小的电子屏幕，在上面迅速翻找着，屏幕上，一张张照片划过，老板终于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年轻的长得非常好看的女子，唯独眼里冷冷。
他看着照片许久，又抬头看向云崖，又低头对比照片。
“牛了个逼啊......”老板感叹了一声：“你居然就是敢在列车上搞事情的那个家伙？”
云崖“哈”了声，然后又平静的“哦”了声。
在和老板的面面相觑片刻后。
云崖说：“是的，那就是我。”
云崖还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的友好。
老板一瞬只觉得心底有无数草泥马奔腾而过。
.
在城市里，可以混乱，可以作恶，可以抢钱，可以杀人，但唯独列车是不能轻易碰的。
列车是第1区的人管理的。
上一个在列车上犯事的，都要追溯到好几年前，而那个人，连同伙伴朋友亲人，最后都消失不见，没有人可以救他。
而现在，第二个在列车上犯事的人，就站在老板的面前。
“啧啧啧。”老板忍不住又找了根烟点上，他上下打量着云崖，好久，才说：“说实话吧，你这事，基本没活头了，知道吧？”
“是吗？”云崖也无所谓：“随便，万一真被抓走了，那我就赶紧一死了之。”
“这么勇的吗妹子。”老板有些惊讶，接着，他就招手，让云崖进来店铺里：“这里没有摄像头，你不用怕，先进来说吧。”
云崖就跟着老板进了店里，老板也懒得收拾外面的东西，直接把铁闸一拉，就关上了门。
铁闸里，老板开了个小灯，灯光昏暗下，云崖的眼神看起来像刀刃不小心淬了毒。
老板没有问她为啥会放心跟着进来。
他什么都不问，只是打开了店铺的后门，后门连接着一条幽深昏暗的通道。
他对云崖道：“敢进去吗？”
云崖看着里面通道：“进去了会怎么样？”
“就专门给你们这种人准备的。”老板曲起手指，敲了敲那门，问：“怕了吗？”
云崖直接走了进去。
“怕啊。”她说：“怕得要死呢。”
说完，她笑了出来，笑声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通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