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空青从赌场出来。
她抬头,看日光炫目,手心却寒津津,手机有短信提示,应该是余额的变动,她点开看,果然是,余额从曾经的八位数,已经骤然掉到了五位数。
她手有些颤抖,想喝一口酒,然后回头继续赌局。
她总不相信自己的运气那么背。
背后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
云空青没有回头,反而抬脚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出了赌场的门,转过身,就是主题购物中心,奢华的大理石纹砖铺地,空气里是香薰味淡淡,天花做成了蓝天白云的天幕,人工运河上,撑船的女子向四周围的人微笑,准备她的歌唱表演。
云空青快速走过,没有看一眼,她对这里太熟悉了,她甚至知道哪个横街小巷的猪扒包才是真的好吃。
但是后边的人已经一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够了。”身后那人出声:“你是不是要输到倾家荡产才肯收手。”
云空青手仍在颤抖,她喃喃:“我想喝点酒。”
再一扯。
她终于停下。
云空青转过身来,面前的男子面容俊秀,额上挂着汗珠,原本做好造型的头发凌乱,他穿着白衬衫,同样白色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拎在另一只手里,他也无所谓衣服会不会皱,目光只紧紧盯住了云空青。
“先回家。”他说:“有什么我们一起解决。”
“我们?”她轻问。
男子一顿,眼中神色一瞬似掠过了几分憋屈,而后他重新看住云空青,语气渐渐平缓下来:“我哥在家里等你回去。”
“然后呢?”她不为所动,没有等男子继续说话,她说了下去:“回去,然后,让我签下那份离婚协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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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26岁。
结婚已经4年。
丈夫是青梅竹马,家里富裕,人俊逸温雅,当年,多少人羡慕她嫁给了他。
云空青一直以为,自己是真的幸福。
直到4年后,他向她提出了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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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千万,就是你妈给的。”云空青冷笑一声:“想赶紧打发我呢。”
男子没有再说话,但他也没有松手,看着那么倔强又那么无力。
“青逍。”她道。
苏青逍一动不动。
“回去吧。”她道。
没有回答。
他紧抿着唇,却突然道:“你想喝酒是吗?”
随即,他不等云空青有所反应,就立即接着说下去:“我陪你喝,随便你喝,有种你把我也灌醉。”
他用了“也”。
云空青一顿,脑中一下闪过许多画面,她只灌醉过一个人,在4年前,她曾灌醉过苏在野,仅仅这一人。
本应无人知道。
然而苏青逍此刻的神情告诉她,他似乎看见了,当年她是怎么灌醉苏在野,而后两人又是怎么共度一房的那一夜。
云空青咬了咬牙,表情似笑而非笑。
“随便你。”云空青把手抽了回来,无视旁人偶尔扫过的探究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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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适合旅游的城市,购物,美食,赌博,游人很多,她听见很多笑声,她讨厌听见那些笑声。
在这个城市里,她喜欢赌钱,喜欢喝酒,更喜欢喝得半醉,在赌场上挥金如土。
然后她把数千万挥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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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渐移,车水马龙声中暑气蒸腾。
完全不是个令人舒服的季节。
云空青等斑马线上红灯转绿灯,出了购物中心,她又开始出汗,热,很热,但都比不过她心底的焦灼。
“滴滴”声响,绿灯亮起。
她走过了马路,身后苏青逍跟在一步之外。
他当然也热,习惯了室内冷极的空调,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大夏天的太阳底下走了这么久。
“你要去哪。”苏青逍说话,感到有些舌干口燥。
“找个能吃饭的地方。”云空青没有回头。
她转进了一条小巷,忽而就看不见的城市地标的那几栋建筑。
但是幸好两边居民楼建筑档了些许日晒,感觉稍微凉爽一点。
“商场里不是很多吗?”
“没钱了,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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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空青坦诚至此,苏青逍甚至没法反驳。
“你……真的把钱输光了吗?”他犹豫了下才问。
突然,云空青停了下来,她伸手指向了旁边窄巷更深处的一家茶餐厅。
“就这家吧。”她说:“奶茶和蛋挞特别合我口味,菠萝油也够酥。”
而后,她似乎才想起来,又说了一句:“因为只有我输光了钱,你哥才会主动来找我。”
她回头,嘴角有笑:“他怕我,去借高利贷呢。”
这里老牌的高利贷,九出十三归,利滚利,到最后还钱,就会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但这个理由,苏青逍信了吗。
她不知道,也不重要,反正在他们一家人眼里,她自从染上赌博,就变得再也不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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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逍跟着云空青,进了茶餐厅里。
餐厅的装修有《花样年华》的味道,热咖啡的杯子和电影中几乎一样。
云空青找了个卡座坐下,这个时间,接近下午茶时间了,很多外卖单子,店里伙计匆匆过来放下菜单牌,没过一会,又急急过来问点什么。
苏青逍刚想说不用,云空青指了指菜牌,说:“给他来一杯冻鸳鸯。”
她才不管他要不要,直接继续点下去:“蛋挞,肠仔太阳蛋,再加一份炒牛河。”
然后,他看着她熟门熟路的从冰柜里拿出一支又一支的啤酒。
“不是说陪我喝吗?”云空青撬开瓶盖,一整瓶直接搁他面前。
上菜的伙计看见,调侃了句:“你又输钱了啊。”
语气听起来熟稔,看得出云空青是这的常客。
“你条仔?”伙计又随口问了句:“又换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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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
苏青逍拿向啤酒瓶的手一顿,他神色不明,眸光却一瞬暗沉。
“玩得挺开的嘛。”他缓缓笑起来:“嫂子。”
这一声嫂子,当真是抑扬顿挫,让人听着就心里发怵。
伙计感觉自己吃了个大瓜,眼里立时亮起了八卦的光。
云空青却嗤笑一声,她又开了一瓶啤酒,把啤酒倒入玻璃杯子,白色泡沫差点溢了出来。。
“哪里比得上你哥啊。”云空青喝了口啤酒,冰凉透心,又夹起了肠仔,咬了一口,皮脆肉嫩。
她笑声微哑:“真把我当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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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云空青家在当地也算有头有脸。
在16岁那年,她家里破产,父母跑路。
而那时,苏家才刚出头,拿着从云家借来的钱,对外却说是投资,没过两年,苏家就风生水起。
后来苏家把她接了过去,当干女儿一样的养。
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家是真的越发富贵了。
而云家,则是彻底的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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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听了两句,就没了好奇心,打着哈欠走开,顺手还打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放着邓丽君的歌。
在这个城市,豪门恩怨算不得新鲜事,八卦周刊上,每一期都重复着写着“劲爆”又相似的内容,不过是主角换了个人。
都不算稀奇,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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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过你哥。”云空青直接道:“外面至少养着2个女人,送了别墅又送了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