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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皇家林苑偏院内。

李焕仙忍着全身疼痛,气喘吁吁的坐在门槛上。燕如烟手中拿着断为两截的竹木剑,一脸赞赏的说道:“不错,你果然有些悟性。”

这一大早的,李焕仙便被燕如烟唤醒,非逼着自己与她练剑。虽然是用竹木剑对练,但燕如烟何等身手?即使不动用内力,也快把李焕仙揍了个半死。

李焕仙揉了揉较为酸疼的臂膀,看着燕如烟说道:“咱那师尊教你的时候,也这么狠吗?”

“我自幼习武,自然无需这般操练。”

“呵呵,你不愿说就算了……等下陪我出去走走。”

听到燕如烟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从小练武的经历,李焕仙是断然不信的。

别忘了,李焕仙前世可是恶名昭着的杀手排行榜第一人!也是从小被当做精英杀手培养,所经历的尸山血海绝不会比燕如烟少。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讲,赤龙几乎与燕如烟没有区别。换言之,燕如烟就是个女版的赤龙——厌倦杀手生涯,在漆黑无比的地狱中,企图找寻一丝光明。

但可惜的是,赤龙以为自己找到了,但却死了。而燕如烟的下场,只怕也不会比赤龙好到哪里去。

“我只负责教你武学,护你周全,其他的事,莫要烦我。”

燕如烟一如既往的冷冰冰,但李焕仙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你还要在我这待多久?这两个月来,承蒙照顾,我无以为报。等会上街,给你做两身衣服。你整日穿着黑红布衣,都有味道了。”

“你……滚!”

燕如烟被李焕仙的话语顿时破了心境,怒气上升,骂了一句后,迅速回到房间,狠狠的关上了房门。

李焕仙摇头苦笑一番后,起身便走出小院。而房内的燕如烟,此时一改往常镇定的模样,伸起手臂衣袖,在鼻镜处好好的闻了几下,气得直跺脚!

……

……

广济街喧闹异常,人来人往。

李焕仙踏着轻盈的脚步,来到咸阳城第一绸缎庄‘华士坊’的门前。刚要迈步进去,燕如烟便出现在其身后,冷冰冰的说道:“便宜的,我可不要。”

“呵呵~随便挑。”

李焕仙笑了笑,大步走入华士坊。燕如烟冰冷艳丽的面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也跟了进去。

“呦~李公子!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如今李焕仙在这咸阳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华士坊的伙计自然也认得其人。赶紧招呼过来,领着李焕仙与燕如烟二人走入布料选购区。

李焕仙看了看面前的绸缎,笑着说道:“给她量一量,一套男装,一套凤冠霞帔,要最好的。”

“凤冠……霞……霞帔?”

这世间令人闻风丧胆的奇女子,此时瞪圆了双眼,直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店内伙计一听说要做嫁衣,赶紧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李公子好事将近啊!放心,肯定让您满意!”

说罢,伙计赶紧招呼裁缝拿来布尺,为呆若木鸡的燕如烟量身。李焕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嫁衣三日内做好,男装下午就要见到成品,送去皇家林苑。”

“公子尽可放心,定不会让您失望。”

离开了华士坊,二人便回到皇家林苑。李焕仙可不闲着,练练功,休息一会儿,吃些糕点,写写字,画画素描。

而燕如烟,依然没有从华士坊的嫁衣风波中缓过神来,只是呆呆的坐在李焕仙的客厅,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很快,日薄西山,一日光景即将过去。

李焕仙坐到燕如烟身旁,看其依然发呆走神,便在其耳边打了两个响指。

“额?”

燕如烟终于三魂归窍,十分慌张的看向李焕仙。李焕仙笑了笑,为其倒了一杯茶后说道:“愣了一天了,有必要那么夸张吗?喝点茶,压压惊吧。”

燕如烟木讷的端起茶杯,挣扎了几下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为何给我做……嫁……嫁衣?”

“不是给你做的,是给若水做的。她近日不太理我,你与她身材相仿,故而……”

“啪!”

燕如烟手中的茶杯顿时崩裂!只见燕如烟握紧了拳头,碎裂的瓷片刺入其手掌心中,鲜血从其手指缝隙不断的流出。

无尽的寒气从燕如烟身体蔓延,一旁盛开的桃花瞬间被寒气侵扰,顿时凋谢。

李焕仙愣了一下,面容平静的握住燕如烟滴血的拳头,费力的将其打开,用手细心的拔出瓷片,平静的说道:“你与我,是同一种人。我想,我是懂你的。”

“你……不会懂。”

燕如烟双眼微红,一滴清泪从眼眶中溢出,随后一阵绝强的杀气便将李焕仙笼罩在内。

但李焕仙丝毫不在意这欲将自己绞碎的杀意,只是为燕如烟清理好手掌创口后,平静的说道:“你与我一样,都累了,无意在做杀手。但我可以告诉你,杀手,连假期都没有,更不可能退出遁走。我试过,我失败了,所以我来了。”

“听、不、懂!”

李焕仙拿出袖口的长巾,为其包扎好手掌后继续说道:“你想走,但你走不了。我应该能帮到你吧?如若我答应忍无生接手风雷门,你便可以自由,对不对?”

“你不是不愿做杀手吗?”

“是不愿。但前世有人舍生渡我……今生,我愿渡你。”

赤龙永远都不会忘记,北念尘枯坐在讲堂中,对自己说的话:我还想,在渡一人。

此时,姜若怀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大声的喊道:“李兄,马车到了!”

李焕仙看着若有所思的燕如烟,平静的说道:“与我赴宴。”

……

……

今日秦帝在广信宫大摆酒宴,宴请文武百官。

起因有二。

一者,金国二皇子金世奇远道而来,秦帝极其欣赏其才学,特意为其接风洗尘。

二者,定南王世子赵沈言,迎娶兵部尚书徐佰辰之女。皇室子弟大婚,自当好生庆祝。

李焕仙与姜若怀各自带着侍从走入广信宫,安坐在软榻上。燕如烟右手缠裹着丝巾,一身男装坐在李焕仙身旁,面无表情。

宴席上山珍海味,炮凤烹龙,丰盛得令人咋舌,但在李焕仙眼中,这些丰盛佳肴,全然不敌桌上的那坛‘百花黄金露’。

百花黄金露,乃皇室特饮。相传是用百种花朵酿造而成,酒浆呈金色,故称黄金露。

“尝尝~这是皇室特饮,平日喝不到。”

李焕仙给身旁的燕如烟倒了一杯。看着金黄色的酒浆缓慢占满酒杯,燕如烟双眼泛红,一饮而尽。

此时,大殿文武百官皆已就坐,大殿中央,秦帝赵峰义一脸疲惫的坐在龙椅上,双眼半昧半睁的看着殿中众人。

定南王赵峰仁与其子赵沈言坐落在秦帝左侧第一位置,面带微笑,闭口不言。

长公主赵玉漱坐在秦帝右侧第一位置,身影隐于金黄色的幕帐之中,只能依稀间看到个影子。

而司空明月却大气的很,即使面对秦帝,也是手持剑斋长剑,坐在幕帐旁,眼睛盯着桌上的水果,不动声色。

“明月。”

幕帐中的赵玉漱丹唇轻启,司空明月将长剑按在桌上,起身便向李焕仙走去。约走了十几步,来到李焕仙桌前,低声说道:“玉漱叫你莫要贪杯,小心应对。”

“这是不信我?那我走?”

看到李焕仙故意在气自己,司空明月美目圆瞪,狠狠的瞪了其一眼后说道:“这事若办砸了,我定斩汝头!”

“那你是没这个机会啦~”

李焕仙端起一杯百花黄金露,一饮而尽,醉意朦胧的回复了一句后,便不再搭理司空明月。

“各位!今日世子大婚,乃天大的喜事。徐大人千金天生丽质名满京都,世子风流倜傥威震青云。这一对佳人,如今珠联璧合,实乃我大秦幸事!”

只见秦国礼部侍郎程思业,站在大殿中,夸夸其谈。秦帝懒散的坐在龙椅上十分厌恶的看了一眼后,未曾言语,可见秦帝不喜此人。

而金国皇子金世奇幼年时曾随程思业学文,故而站起身来走入殿中,对两鬓斑白的程思业说道:“学生见过老师。今日金某远道而来,正是为了恭贺沈言兄觅得良人。学生不才,作诗一首,献于沈言兄,还望老师指正。”

赵沈言闻言,快步起身,手持酒杯走入大殿,对金世奇说道:“金兄诗才,天下闻名。得金兄诗词,实乃沈言幸事。请。”

金世奇双眼柔情似水的望向赵玉漱的幕帐,口中说道:“正是时来暖日红,欢颜两颊笑迎风。幸临侣喜游观鸟,福衍斯庆啄一红。文韬武略才学备,羞花闭月貌容同。新婚恩爱何为乐,雅气清香透阁东。”

“好~”

百官惊呼,齐齐赞叹。就连李焕仙也不得不点了点头,这金世奇却有些诗才。这诗用鲜明的景象和幸福的氛围来描绘新婚夫妇的喜悦之情,生动自然,确是好诗妙语。

秦帝坐在龙椅上,也是面带赞许之色,开口言道:“好诗,不愧为一代诗王!程思业,你这学生比你强啊!朕听闻你前月又纳妾了,那女子年方十八,妁妁其华,不如你也作诗一首,应应这喜气之景。”

秦帝这番话,摆明了是拿程思业这老不羞开涮!一大把年纪还娶妻纳妾,虽说皇帝不管臣子私事,但如此败德,确实让人不耻。

程思业堂堂三朝元老,自然深明帝心。既然陛下想让自己出丑,那自己也愿意扮个小丑让皇帝乐呵一番,随即开口说道:“臣领旨。额……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哈哈哈哈……”

此诗一出,满堂哄笑。不说文武百官,单是那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就已经笑得气喘吁吁,眼泪都流了出来。

眼见龙颜大悦,程思业丝毫没有羞愧之心,一同赔笑后,开口言道:“启奏陛下,金国王子远道而来,并非只为道贺。实是已至婚配之年,倾慕长公主国色天香,欲与我国结永世之好,特来……”

“哈哈哈哈……”

还没等程思业保媒的话说完,李焕仙好像才听明白了什么,起身跨步走入大殿中央,放声狂笑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程大人,您才学惊世,又有金国王子这等高徒,怎会如此不要脸?!”

金世奇剑眉紧锁,一脸愤怒的看向李焕仙问道:“你是何人?!”

“南楚,李焕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