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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招摇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狐狸脖子里闪着微微光亮的圆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枕头此时此地竟是真的回到了他的怀里!

不是他的幻想,也不是他的幻觉。

这毛茸细腻的手感,这熟悉的狐狸气味,这傻乎乎,一脸错愕的表情。

真忍不住想好好的揉上一揉!

心下没来由得一松,忽然就笑开了。

自打老九带着小枕头离开招摇人间,他就茶不思饭不想,失眠症更是日复一日的严重。

每每心下烦躁,就习惯得掐个手诀,掐完看着身边空空如也,又免不得一阵落寞。

没想到这一回竟真把小枕头掐回了自己身边。

狂喜之后,他微微蹙起双眉……

嗔怪着老狐狸究竟怎么当爹的?

这才离开几天,就让小枕头入了险境!

幸好他在圆石的桂花印里连了平安印,护她周全。

苍耳好不容易才从木招摇的怀里钻出来,才发现,这哪是猿翼山啊!!

这里分明就是木招摇的寝殿!!

她这是又回了招摇人间??

这要让老九知道……岂不是要气绿了脸?

……

“你在圆石里留了印?”

木招摇笑而不语。

“不是桂花印。”

“你怎知不是桂花印?”

“桂花印岂能让怪物害怕?”

“怪物?”鹊山哪个不是妖怪?什么东西竟能被小枕头称之为怪物?

“一个黑影子窜进我梦里。我好像中了梦魇之术般动弹不得。虽看不清那东西的样貌,却是奇臭无比。”说着话,她还不忘伸长了鼻子往自己身上嗅了嗅。亏得没留下什么味道,不然这身狐狸毛可就不保了。

“在梦里作恶?”木招摇思索片刻,地府那混不吝这回伤得不轻,分不得身去伤害小枕头。“青丘竟有这种脏东西,老九不管吗?”

“和青丘才没关系。是猿翼山。”

“猿翼山?”木招摇一惊,“凶山恶水的地方,老九带你上那儿做什么?!”

“老九想治你的脸。”苍耳被那黑影子折腾得够呛,这会子心安了,眼皮子禁不住耷拉下来。她贴着木招摇的身子,闻着他若隐若现的桂花香,恍恍惚惚。

“我的脸……”木招摇扶一扶脸上的鎏金面具。受伤之后,这面具仿佛就成了他另一张脸。就连沐浴和睡觉都不曾摘下。

他安顿苍耳睡下。踱步到镜前。

房里各色家具纤尘不染。

唯有这铜镜,蒙了厚厚一层灰。

他犹豫片刻,一拂袖,圆镜光洁如新。

鎏金面具下的双眼紧紧地闭着。

睫毛翕动间,木招摇微微抬起头,摘下面具。

一定是铜镜裂了。

把姣若明月的一张脸,裂成了两半。

一半好似上弦月,一半好似下弦月。

……

木招摇飞身而上重檐顶,展袖之间手里已持一盏白玉盏。他靠坐在脊兽身上,与月相交,推杯换盏。那脊兽禁不住酒香,抽抽鼻子,睁开了一双石眼,吞吐着木招摇周身缭绕的酒气。

老九飞奔疾驰间听得有人急急得唤他。

“九爷!九爷!”

竟是蜣螂。

三个轱辘的推车在他手里稳稳当当。车上堆满了一个个的竹筐,竹筐里满满当当的蔬菜瓜果。红的,紫的,绿的,还有一坨灰的。

“九爷去哪儿?”蜣螂疑惑,看他所去的方向也不是青丘啊。小苍耳呢?

“去找木招摇。”老九回得没好气。看车上灰扑扑的东西一动,他顺手一拍,那竹筐重心不稳,歪倒一侧,灰扑扑的东西耷拉下来……老九眉头一皱,还当是什么稀奇的瓜果呢,竟是苍耳养的那只肥鸭子,没心没肺在那竹筐里睡得香,这会儿还耷拉着脑袋,流着口涎。

“他怎么也来了?木招摇不是给他找了好去处么?”

“还有什么去处能比小苍耳那更好?这家伙门槛儿贼精呢。躲我这筐里就跟着来了。”

“不用去青丘了。”老九说完拔腿就要走。

“啊?为何?”

“苍耳又回招摇人间了。”

“回去了?”蜣螂望着九爷疾疾飞身而去的背影,不禁喜上眉梢。“当真是回去了!”他抬起车把,转了方向,艰难得推上两步,怎么推怎么不得劲,总觉得这速度怎么越来越慢。忽听得车上有人打呼噜。得!一高兴忘记这位主了!

他把车一顿,竹筐里的拾得,滚个圈儿就砸到地上。

拾得睡得正香,猛得砸到地上,从尘灰里爬起来时还云里雾里。

“咳,咳,咳,咳,干什么呢!爷爷我睡得正香呢!”

“爷爷?你还爷爷!!”

看着蜣螂挥舞过来的大手,拾得猛得一缩脖子,“哟,郎爷!我睡迷糊了!您老叫我有何吩咐?”

“还想不想见小苍耳了?”

“想啊,这不还没到青丘么!”

“不去青丘了,回招摇人间!”

“啊?为何?山主知道我偷偷溜出来,要抓我回去?”

蜣螂翻个白眼。“你当你谁?这么大面子,还要劳烦山主着人来拿你?”

拾得放下心来,不是来抓他的就好。“那干嘛回去??苍耳还等着我呢!”

“九爷说了,小苍耳回招摇人间了!还不快帮忙推车!!”

“啊??苍耳在青丘屁股都没坐热,这就回去了??”

“就你话多!快推车!”

“哎!来了来了!!我拾得别的没有,力气还是可以的!郎爷看我的吧!”拾得挥舞起翅膀,十对翅膀遮天蔽日,飞沙走石,扇起好大一股怪风,推着独轮车的蜣螂,倒还真觉得省力不少。

苍耳这会子不急着报恩了。她拿着银梳子偷乐,一边帮老九梳头,一边偷偷瞄两眼他铁青的脸色。

这报恩结来得可真是时候!总算可以让老九定定心心留下帮木招摇治脸了!

“嗯咳。”背后有人轻咳两声,苍耳偷笑,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来了。

果不其然,老九随手抄起手边的银盘就往门口飞去。

只听得丁零当啷,好一阵响动。

半响功夫,门口的人飘飘悠悠来了一句,“又不是我绑你来的……”

这下好了……金盘子,银盘子,木桌子,铜镜子一并朝门口飞砸而去。

老九气结!

跟这三棍子打不出的闷屁还真是牵扯不清了。他还好意思腆着脸说这等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