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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见他吐的可怜,摇了摇头,干脆一把拎着其后衣领,轻飘飘闪出了牢房。

适才刚进牢房之时,道士已然发觉了死尸的异常,这死尸虽腐烂严重,且生满了蛆虫,可空气里若有似无间飘荡的尸气,却是如何也难掩盖的。

若是寻常人,大抵也就以为地上只是具腐烂尸体了。

不过道士这一路斩杀了不少妖魔鬼怪,对于妖气、尸气与鬼气等都有着敏锐的感知 ,自不会轻易就被蒙蔽过去。

过了半晌后,陆机才面色惨淡的缓缓直起腰,瞧他这副虚脱的模样儿,一如那勾栏瓦舍处行出的风流公子一般,就差扶墙而行了。

“道长……。”

他声音有些许的沙哑无力。

“喔?”

道士眉头一挑。

“救人要紧,咱们继续吧。”

陆机深吸一口气后,神色肃然地拄剑而立。

道士眸中闪过一抹讶然,心中也不免对陆机多了几分赞许,生在如此世道,还能保留这一颗赤子之心,当真难能可贵。

待行到一处牢门前,江尘施施然伸出手,依旧如法炮制。

“哐当。”

那扇铁门随之被抛飞出去,接着砸到了地上,发出几声闷响。

江尘眉头一蹙,已然瞧清楚了牢中的情景,潮湿且黑暗的牢房内,半躺着几个满身污垢的汉子,其周身隐约间嗡嗡作响,仔细瞧去,却原来是一群儿黄豆大的绿头苍蝇。

陆机刚刚凑上前,待火把一缭,那些苍蝇便嗡嗡着四下乱飞,不少更是直往他嘴巴跟鼻孔里钻。

娘哎。

这一下始料未及,他暗道了一声晦气,慌忙挥舞起火把驱赶苍蝇。

“莫慌。”

旁边的道人低喝一声,接着袖袍展开,忽而一股儿劲风飞出,好似张渔网般兜住这群无头苍蝇,顺便将其绞作了一团儿肉泥。

“多谢道长了。”陆机抹了把额头冷汗,转而对道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

江尘摆摆手,皱眉道:

“这牢里的几人似乎情况不太妙。”

“啊?难道又生了尸变?!”陆机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

江尘瞥了他一眼,解释道:

“他们许是在此潮湿阴暗的环境呆的长了,已经长了不少脓疮,陆兄且瞧……!”

说着,伸手指向了几人裸露在外的臂膀与脚踝处,那皮肉上鼓起来一个个恶心脓包,有的磨破了口子,脓液渗出,想必便是因着此般,才会引来了不少绿头苍蝇。

“这是好了又长,长了又好,若是不尽快救治,恐怕命不久矣!”

陆机听到并非尸变,当即放下了心,走上前仔细一看,心头发寒之余,也难免胃中不适。

“来人,快将这几人抬去医馆救治。”

随着一声喝令,五七个汉子忍着恶臭小心挪步走进,有的去抬头,也有的去搬脚,就这么将人从此处牢房内拖了出去。

到了此时,人手已经有些不足,好在只余几处牢房没有打开,待江尘拆了铁门,又救出十余个被关押的凄惨百姓后,这处暗牢才算彻底被摧毁。

………………

大抵到了傍晚。

红色的霞光染红了云翳,似轻而薄的羽纱,给整个平昌县披上了一层层霞衣。

街道上。

本该散去的百姓却一个个呼儿唤女,奔走相告,顺便也将县衙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只因这新来的县尊大人今个破获了一起大案,此案牵扯甚广,非但百余个衙役皂吏遭了清算,听说就连这平昌县的的土皇帝,那位外号食人虎的县尉也没落个好!

往日里这些儿丘八无恶不作,士民百姓饱受迫害,可谓苦不堪言,今日终究老天开了眼,竟将这些没人性的畜牲一并宰了个干净。

而这位县尊大人又特意命人张贴榜文,说是让那些丢了女儿的百姓来县衙处认领,并且衙门还会给每户人家补偿五两银子。

这一下,非但那些丢了女儿的百姓炸开了锅,就是寻常百姓也一个个蜂拥着往县衙处挤,毕竟人都有瞧热闹的心理,有热闹不瞧王八蛋呐。

衙门前一群青壮围拢了个半圆,将周遭熙攘的百姓拦在了几丈外,那位新来的县尊大人正与一位青袍道人交谈,旁边还站着个神色冰冷的玄衣女子。

“陆兄倒也慷慨,竟舍得每人补偿五两银子,这一百余人下来,可不是个小数目呐。”道士瞧了眼乌泱泱的百姓,转过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

“哎,这些女子都是些可怜人,遭了这番大难,理应给些补偿。”陆机叹了一口气,又指向了自个身上的官袍:

“陆某虽来此赴任不足一日,可终究也算这平昌县的父母官,这些银子与其花在青楼画舫上,不若拿来做些实事的好……。”

道士哂然一笑,瞧来这位陆兄也是位性情中人,想必往日里没少去那勾栏瓦舍之地。

两人闲谈间,眼见衙门前的人群愈加拥挤,江尘便轻声对陆机道:“百姓也来的差不多了,陆兄便让那些女子出来吧。”

陆机点了点头,摆手吩咐青壮将女子从衙门中带出,而随着百余个女子行出,人群里顿时骚动起来。

有那妇人、老妪哭嚎着呼喊女儿,也有瞧热闹的拼命往里挤,一时间场面逐渐失控起来。

青壮们赶忙张臂拦挡,口中还不住呵斥,可即便如此,却也难以安抚住乱糟糟的人群。

陆机眉头微蹙,赶忙命人搬来个椅子踩上去,挥舞着手臂喊道:“本官在此,父老乡亲们莫要挤嚷,且排好了队列各自认领亲人……。”

许是他这身官服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其初到任上,便宰光了一县同僚与下属的战绩太过辉煌。

人群里的百姓慢慢停止了骚动,依着几个青壮的指挥么,老老实实排开了队列,有的人从救出的女子中寻到了亲人,接着便是好一番抱头痛哭,待领了青壮发下的五两银子后,才千恩万谢的叩头而去。

可也有那寻了半天也没瞧见女儿甚或娘子的,最后只得揣着满心喜悦前来,失魂落魄着嚎啕离去。

这一幕幕的悲欢离合,不时在衙门前接连上演。

人从一角,有个衣衫落满了补丁,又瞎了眼的白发老妪佝偻着身子,嘶声呼唤着女儿,可一多半的女子已经有了家人认领,剩余那些女子也无人回应老妪。

旁人见了不免摇头唏嘘。

“啧啧…这王大娘的女儿好像没在这啊?”

“嗐,她女儿都丢一年多了,怕是早就死咧。”

“听说那狗县尉最喜生食人心,王大娘的女儿怕是……。”

“哎哟作孽啊,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