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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陛下所言及是,臣……”

乾清宫内,刘健勉强的按捺住了心中的不适,恭敬的应着。

此刻的皇帝如同自家孩子犯错的家长,要向别家赔礼道歉一般,而被道歉的人,便是刘健。

按说,皇帝亲自说项,可谓颇为尊重,也算恩荣至极了吧,可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便能知道,最恩荣至极的,是张鹤龄。

骂着,且好似喊打喊杀,可屡屡时候,好一通批评、责难,却连个板子都舍不得打的。

好吧,皇帝替张鹤龄转圜的大多问题,皆是口舌上的,这也是让诸多大臣,既不痛快,也无奈之处。

难道因为别人对你不够尊敬,和你争锋相对,甚至冷嘲热讽与你,你就要和别人不死不休?

也不是没有,但那也是身份完全不对等的两者之间,至少,张鹤龄对于他们,算不得身份全然不对等。

且,皇帝还时不时的替张鹤龄转圜,既是说项,但何尝没有给张鹤龄的身份贴一层重量的意味在其中?

你看,皇帝看你被晚辈讽刺、顶撞,都帮着你责骂了,你还能说甚?

刘健应承了一声后,沉默无语,可突然,谢迁却是顶了上来。

谢迁道:“启禀陛下,您体谅寿宁伯,且因皇后娘娘之故,格外多几分关爱。臣等自能体会陛下您的一片拳拳之心。

但臣觉得,若每每如此,对寿宁伯也非是幸事。陛下,您说寿宁伯尚有可取之处,臣亦赞同。寿宁伯文武双全,处事也颇有章法。

可为人做官,非只看所谓能力,品德、操行,更为重要。古往今来诸多殷鉴在前,那些被史书记录下的奸臣,哪个不是有能力、学识之人。可他们对国家、朝廷的损害,往往最大!

当然,臣相信寿宁伯对陛下、朝廷的忠心,本心上并非想对朝廷造成危害。可……”

“谢学士,是不是本伯本心虽不坏,但实际便是,因品德、操行不佳,实已对朝廷造成了极大危害?若不加以严加约束甚至惩处,长久以往,恐将酿成大祸?”

谢迁越说调门便抬的越高,此时,张鹤龄突然打断。

谢迁一向颇为清高,平常时候,若说话被人打断,便是身份比他更高之人,也难免心有不快。

因为,打断他,本身便是对他的不尊重。

此时又被张鹤龄打断,可谢迁此刻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张鹤龄一眼,好事倒也没有过分生气之感。

谢迁连自己都觉时奇怪,转念一想,大概是张鹤龄对他们的态度一向如此,既不亲近,也不排斥,尊重更是谈不上的原因吧。

谢迁也不多想,道:“寿宁伯,本官可不敢胡乱猜测。日后如何,谁又能说的清楚,本官只会凭感悟,本着为朝廷负责的根本,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俱皆呈禀陛下……”

张鹤龄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这些个官们儿,真的是无论身份、阅历,仿佛都会一门技艺。那便是,给皇帝埋种子。

希望的种子,怀疑的种子,以及让皇帝陛下,在某一时刻,可能会忌惮、忌恨,甚至除之而后快的种子。

似乎感觉张鹤龄被他说的无话可说,谢迁的眉头不由挑了挑,心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畅快。

他望着张鹤龄语重心长道:“寿宁伯,陛下和皇后娘娘皆是对你关爱有加,更是对你寄予厚望,望你也莫要辜负了陛下和娘娘的一番厚爱。

当谨言慎行,做事亦当修心,且持身要正,你也是读过书的,当知道,‘其身正,不令其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之意,自己少了威信,持身非正,便少了领导的能力,若只你自己,倒也罢了,可若是因此而影响了朝廷,辜负了陛下,那可就真真不好了……”

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恨不得翻个白眼,谢迁是说的来劲了。

“多谢谢学士教诲,本伯亦当与谢学士共勉……”

谢迁眉头一拧,道:“此话何意?莫非你以为……”

“好了,谢学士,时辰已过去不少,陛下日理万机,我等也多有事务,便莫要多言浪费陛下的时间了!”

刘健眼见两人又要争执,忙是出声将张鹤龄和谢迁拦了下来。

“陛下,弹劾之事,臣等会细细思量。不过,臣倒是想听听寿宁伯与张府尹行事的目的所在,知晓了目的,臣等也好判别,凡事,皆该以朝廷为重,若是真就有利于朝廷,且行事利大于弊,自当另做一回说法。可若是,只图眼前小利,以致朝廷纷乱,那便该当机立断……”

“刘爱卿所言极是,此方为老成之言!”

朱佑樘微微颔首,转向张鹤龄道:“寿宁伯,你与几位大学士,周爱卿一并说说吧。”

“臣遵旨!”

张鹤龄恭敬应了一声,接着侧过身,面向了几位大臣,道:“钱铺子之事,早于多日之前,张某便已是向陛下有所禀报。

营生倒也算是好营生,可经营营生的,毕竟是人,千人千面,想法也各自不同。商贾嘛,本身便是追逐利益之人,他们要追逐利益,用些手段,似乎本也无可厚非。

朝廷不敢要求他们连百姓都要考虑,可若是追逐利益,追逐到,不顾国家,不顾朝廷,那便需要对其重视了。

据张某调查得知,大明北地、西南、东南、东北,因时有……算了,此事张某未曾调查确实,先不谈也罢。

便说当前钱铺子本身吧,钱铺子收纳民财,予以寄放,再用所收纳之民财,或自家经商,或贷于他人,先不说其中已屡见苗头的阴私之事,便只说其影响力……

三位阁老、周尚书,弹劾的内容几位也是看到了,其中有一条是说,顺天府查封时,说其中百姓出了些乱子。

这是事实,可究其事实,诸位大臣,可曾有细细思量?”

几位大臣默声不语,便是打算针对张鹤龄的谢迁,此时也沉默着,思量着张鹤龄的话。

张鹤龄也不等众人回答,犹如道:“收纳民财,且收取一定额的保管费用,这本是商家的经营手段,百姓和普通商家,存银钱于票号,交易时,只用签名、押票,倒也是方便、安全。

可诸位可曾想过,此一来,店铺商家,对那些存入了钱银的人,意味着甚么?再用此银钱或是贷于他人,对贷银之人,又意味着甚么。

而贷了银钱的人,他们要还上贷来银钱的本金和利息,无论是经商或是其他,其本身便已受到了贷银的影响。

上上下下,这一番运转之下,作为中间的钱铺子,若只要稍有心,便可将其影响扩展到无限大。

此并非是张某危言耸听,诸位亦是看到了,只是在京师,天子脚下,只是官府暂且查封,且明确表示,他们的银钱,官府作保,不少一文。可百姓们依然是稍乱了一番。

若非是官府主导,是商家本身出问题了呢?还不了百姓的银子了,百姓必将大乱,放出的银钱,催缴不得,或是变更贷出细则,等等,皆为不可控且对国家的稳定影响极大之事。

甚至于,若是有心而为呢?是不是可以用银钱来要挟百姓,是不是可以用催要贷银来要挟他人,甚至于,用他们的影响,左右供给,左右物价,左右大明的经济,乃至于用此等诸事,左右官府、朝廷……”

张鹤龄极为郑重的向几位大臣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这几位大臣,自然不是庸人,听完张鹤龄的一番叙说,他们也真正对查封之事,提高了足够的重视。

且他们从心底里也认可了张鹤龄所言,并非是危言耸听。

站于他们的位置之上,又怎会没有纵览时局、未雨绸缪的眼界与格局。

不过,他们尽管认同,但从张鹤龄嘴中说出,总让他们心中一时复杂,未曾附和上去。

但当下的表现,沉默便已是极好的证明了。

朱佑樘也是用心的听完了张鹤龄的叙说,他也不由对张鹤龄更多了一分满意。

类似的话语,早之前张鹤龄便与他说过,但当时,张鹤龄也只提到了对百姓以及官员的影响。

而今日,张鹤龄将其提到了整个经济体系之上,整个看待事物的格局,无疑更高了。

且说的虽无据,但有理。

朱佑樘暗自点了点头,道:“诸位爱卿,寿宁伯所言,朕思量着,觉得很有几分道理。此等营生,朝廷更当给与重视……几位爱卿,该当如何处置?”

皇帝说话了,且是看着刘健说的,但刘健却一时未曾回话,他似乎在思量着甚么。

此时,李东阳却是站了出来。

其实平常时候,三位内阁大学士同时出现之时,皆是以刘健为主,回话、决断,皆出于刘健。

谢迁偶尔还会说道说道,可李东阳一直都极为低调。

不过,张鹤龄方才一席话,让李东阳心有感触,他一时间也顾不上去考虑那些了。

李东阳道:“陛下,听寿宁伯所言,让臣感悟良多。臣等失职,竟然未曾发现此等隐患。顺天府此番行事,有理,且只论本意初衷,当该给与嘉奖……”

“嘉奖或是其他,此时暂且不论!”

朱佑樘摆摆手,道:“李爱卿,你认为此事,当为?”

“回陛下,当为,且要郑重调查,不过,调查甚或处罚只是小事,几家十几家铺子,甚或几名官员的处罚,也是小事,最终是要将预想之隐患防于未然……

可此事,毕竟是臣等预想,且此等预想,也并不是所有官员、百姓,皆能预见之事。此一来,难免有众多不认可之人,且会让人觉得朝廷行事太过粗暴。恐将对朝廷的威信有所影响……”

朱佑樘点点头,他自然是认可李东阳所言。

这也是当日张鹤龄向他禀报之时,他未曾直接答应,他心中的顾虑所在啊。

可谁成想,张鹤龄未等到他决断授命,自个儿就先动了。

结果显而易见,只是刚起头呢,便已是百姓小乱,朝廷官员的弹劾满天飞。

当然,也正是因这堆满案头的弹劾奏本,使得他对此事,更加重视起来。

这也是,他今日特意召几位重臣前来商议的根本原因。

弹劾本身只是小事,只要他这个皇帝不以群情汹汹而给张鹤龄治罪,看张鹤龄的样子,也不在乎名声如何。

但终归是乱子,对朝堂的平稳,影响颇大,但还是那句话,事不可尽言,且事也要继续办下去,麻烦肯定一时无法遏制。

这时,便需要几位辅政大臣了。

李东阳既已站了出来,此时也不会再顾忌于说话,他奏道:“陛下,臣一时也未想到好法子,不过,臣毛遂自荐,请陛下允准臣主持此番之事……”

朱佑樘稍有些意外,但他明白李东阳的意思。

李东阳身为内阁次辅,其官位和其朝堂的影响力,自不用多言。

他更是年少中第,学识让人钦佩。且为官数十载,主持科考且屡谏贤能,朝廷的官员们,便是对他不亲近之人,也总会给几分面子。

若是由李东阳主持,想来,麻烦要少去很多。

朱佑樘有些心动,但一时也未应下,他望向了刘健和谢迁。

刘健和谢迁其实也意外,此事若对一般朝臣而言,倒也或许是一桩在陛下跟前露脸的事。

但李东阳不需要这些啊,他已是位极人臣,且处于他的位置,在朝廷以及官员之中的声望或许更为重要些。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又不意外了,李东阳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们也不反对,也不赞同。

突然,张鹤龄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学士之心,张某佩服。若真有李学士主持此事,想来更能体现朝廷的重视。且李学士亦大可放心,到目前为止,顺天府行事,名正言顺、无有任何可指谪之处。

此事的起因,是山西一苏姓商贾,不屈于朝廷某些赃官压迫,愤而起告。顺天府受理之后,听其所述诸多钱铺子内情,且查实之下,十几家店铺皆未曾按朝廷规定的纳税数额予以纳税。且巧立名目,严重损耗了朝廷的利益。此等事,怎容姑息。

顺天府遂请锦衣卫、兵马司协同办案,封铺抓人,合理合法!”

“呵呵~”

李东阳淡淡的笑了笑,好一个合理合法。

之前他未曾详细了解过顺天府如何办起了这一桩案子,但只凭他现在听听,也能明白,其中所藏的隐情。

他那位老同年,虽也颇有意志,但这般决断定然是没有的。且好好的商贾,为何上告,为何敢上告官员,状告同行,满满的都是让人思量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位寿宁伯,越来越让他感慨了。

“既如此……”

朱佑樘目光扫了一下殿下的众人,决断道:“李爱卿,此案便由你主持!”

“臣遵旨!”

李东阳恭声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