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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乾清宫外。

先一步离开出了后殿的牟斌并未曾离开,他静静的站在殿外的玉阶之前,凝神沉思。

思绪间,他下意识的举起手中那几张纸,眉头蹙的更深了。

几张记录口供的纸拿在手里轻薄非常,还有,一开始所看到的那几页纸张,更是让他心中沉甸甸的,牟斌感觉,沉重异常。

桩桩皆是大事,看来,需和诸公商议一二了。

“伯爷,您慢走,小心着台阶……”

“恭送伯爷……”

便在牟斌心中暗思之时,张鹤龄已走出了乾清宫,宫外的内侍、侍卫的忙是恭声送别,声音怎么听怎么都有些感觉到讨好的味道。

闻声间,牟斌回了神,他转过头,向着张鹤龄望去。

此时,张鹤龄方出殿外,内侍、侍卫们的招呼,他抱拳寒暄。转身离开时,一转眼,便看到了玉阶之前,正向他望来的牟斌。

张鹤龄微笑着点头示意,心思一转间,便踱步走了过去。

两人静默相比,四道眼神碰撞间,风轻云淡,丝毫不见火花。

可张鹤龄和牟斌,似乎都清晰的感觉到了,对方平淡眼神里藏着的那一丝锐利。

不是观察所见,更像是凭心所感。

果然如第一次正面相对时的感觉,张鹤龄其人,和我是一类人。

牟斌心中暗叹,脸上终于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主动抱拳道:“寿宁伯,随本督一齐出宫,聊几句?”

张鹤龄也是客气的抱拳还礼,脸上的微笑丝毫不曾变化,道:“固所愿,牟指挥使,请……”

玉阶几十级,两人并肩缓行,似乎是怕台阶上积雪痕迹影响了脚步,故此每一步都走的不快。仿佛格外的小心。

待下了玉阶,踏上直道,两人依然未曾说话。

两人默然前行,仿佛都在心中酝酿措辞一般,或者,是想稳住姿态,都等着对方先开口吧。

张鹤龄也不急,既然不说话,那便不说话吧,就当是单纯的同行出宫。

出宫的路并不长,对两个身强力壮的人而言,即便走的不快,走出内宫所用的时间也并不长。

且一路上站岗巡逻的宫中侍卫,见着两人也远远的避开,无有丝毫阻拦,两人很快便出了内左门行至外宫。

又是一路静默同行,绕过外宫三大殿,直到左顺门前。

向东是文渊阁,再向南,便要出了宫去。

此时,牟斌似乎终于忍不住了,他顿住脚步,侧过身,面向了张鹤龄。

“寿宁伯,锦衣卫指挥使之位,你可有兴趣坐一坐?”

牟斌突然来了这一句,让张鹤龄有些意外。

他顿时脚步,也是面向牟斌,脸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道:“指挥使何来有此一问,一时间倒让本伯愕然……”

牟斌道:“若是本督未曾记错,寿宁伯乃成化十年生人,如今方二十有四,可谓年轻有为。十年后三十四岁,亦属壮年,且资历丰满,阅历沉淀,若介时接过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也正当大展拳脚之时。”

“十年?哈哈!”

张鹤龄突然大笑道:“未曾想,指挥使您都给本伯规划了未来的路啊,本伯一粗鄙外戚,能劳牟指挥使挂心,倒让本伯受宠若惊了!”

牟斌道:“寿宁伯的路,本督何敢置喙,只是本督觉得,你受陛下信重,且忠于陛下、朝廷,很适合执掌锦衣卫罢了。”

张鹤龄淡笑道:“呵呵,若本伯执掌锦衣卫,那牟指挥使又何去何从?”

“本督?十年之后,本伯也该功成身退,解甲归田了!”

“功成身退?哈哈!”

张鹤龄又是一声朗笑,一笑之后,缓缓的收敛了神色,突然正色道:“不知牟指挥使所谓功是何功?”

“不提也罢!”

张鹤龄未等牟斌回话,直接摆了摆手,祭出了打断法。

牟斌的脸上,难得的有一丝不自然,且似乎更有一丝愠怒。

不过,他城府确实极佳,面上的神色变幻一闪而过,只是,声音不由低沉了几分,道:“寿宁伯,你是认为本督不知为朝廷效力,尸位素餐,没资格谈功论绩?”

“何来此言,本伯又怎会知晓?”

张鹤龄笑道:“再者言,牟指挥使您比本伯更知道如何做官,又何来本伯置喙!”

牟斌再次追问:“那就是寿宁伯你觉得,本督的指挥使之位,坐不过十年?”

“哈哈!”

张鹤龄笑道:“牟指挥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的功绩如何,未来如何,和本伯又有何关系?莫非你认为本伯是嘴巴零碎之人,喜欢对他人评头论足?”

牟斌正待再言,张鹤龄又是祭出了打断法,直接挥挥手,道:“算了吧,牟指挥使,你我二人何必学那些文人的云山雾绕,你我皆明白,我们的官职差事,既取决于自身,更取决于陛下。聊这些无谓的话,又有何意义?”

“方才陛下有旨,要本伯按图索骥,拿人转交指挥使您办案,若是牟指挥使暂无吩咐,本伯便先行一步……”

“好,寿宁伯既是如此说法,那本督便开门见山……”

牟斌彻底抛却了之前的想法,正色道:“今日的两桩案子……”

“等等!”

张鹤龄再次打断,牟斌终于有些气恼,眼神顿时锐利的刺向张鹤龄。

可张鹤龄哪会在意,他淡淡道:“本伯纠正一下,今日本是有三桩案子,之前指挥使您看到的上面几张供状,是两桩。在向陛下禀报之时,陛下已是暂且否了。

此二桩,也本不该被他人瞧见,是本伯一时不察。不过,牟指挥使是锦衣卫指挥使,看见倒亦无妨,但亦请莫要外传。至于要办理的案子,只有一桩,弘治五年内库失盗案……”

“好,多劳寿宁伯提醒!”

牟斌心中暗叹,张鹤龄还真是滴水不漏,让他有些憋闷。

更让他憋闷的事,明明是你让我看到的,却最后又收了回去,好似全然抛却了一般,可事实上,又怎会抛却。

一时不察,混弄鬼去吧!

是引而不发,或是另有所图?是张鹤龄自己的主意,还是陛下首肯?

由不得牟斌不去多想。

不过,此时非是多想的时候,牟斌缓神间,凝声道:“寿宁伯,本督想问问寿宁伯,你可曾考虑过,此案办理的难度,又可曾考虑过,此案对我大明朝堂的影响?

陛下圣天子在位,众正盈朝,御极十一载,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社稷平稳的大好局面,正该是去除亢弊,君臣齐心,勠力前行之时,你可知,若因一二疥癣小事,使得朝局不稳,我等岂不成了大明的罪人?”

“牟指挥使严重了!”

张鹤龄摇摇头,淡淡道:“先不论案子尚未查实,既是派下了,那我等身为臣子,用心去办便是。便是查实了造成些许影响,那也不是本伯该考虑之事。且陛下圣明,又怎会不知案子查实与否的轻重。牟指挥使多虑了。

对了,此番的案子,是北镇抚司主理,如何审,如何查,也无需本伯来置喙。我只管按着已有信息拿人。”

牟斌沉声道:“看来,寿宁伯是主意已定了!?”

“怎就说不通呢!”

张鹤龄诧异道:“陛下已将案子交办北镇抚司,故而取决于你,不在我啊。或者,牟指挥使您认为该由北镇抚司亲自拿人?那倒也好了,本伯正好轻省轻省!”

“好,既如此,那当本督今日多嘴,耽误了你的时辰。便各自办差去吧!”

牟斌还是礼貌的拱了拱手,不过,也不等张鹤龄回话,便转身挥了挥袍袖,径直离去。

文渊阁,是要去内阁吗?

看着牟斌离去,方向正是文渊阁,张鹤龄心中暗思。

稍顷,他笑着摇摇头,未再停留,踱步向着宫外而去。

宫门前,从守卫处取回了马匹,张鹤龄牵着马儿便出了午门。

方一出宫门,便只见一名禁卫小校跑了过来。

上来便是一礼“卑职参见寿宁伯!”

“免礼!”

张鹤龄点点头,略一打量,便有些印象,是何鼎带来的禁卫军一员,他径直问道:“是何公公差你在此等候?有紧要事禀报于本伯?”

小校赶忙回道:“回伯爷,何公公差卑职前来向您禀报,胡锦的家小已是请回了顺天府,张府尹命人给胡锦家小在后衙安排了屋子。

何公公和张百户当下已带人监控了相关之人的行踪,只是因职属原因,一时不好行动,何公公请示伯爷,下一步如何执行?”

张鹤龄点了点头,心中了然,东城锦衣卫,御马监禁军,且只在办着普通案子,确实有些不名不正言不顺。

张鹤龄略一沉吟,道:“传本伯的话,陛下已将下谕旨,案子将由北镇抚司全权署理。让他们直接拿人,若是被问起,便说本伯遵陛下令,奉北镇抚司之命行事。人拿了直接送往北镇抚司。

龚成和董成都拿了,若有反抗,准许其镇压,只要不伤人命俱皆可以。另,派人回顺天府,将黄昱同时押解北镇抚司,相关案卷证供,整理妥当,一并送去……”

“卑职遵伯爷命,卑职告退!”

张鹤龄摆摆手,目送着小校打马狂奔而去,他原地驻足默思,理了理思路。

稍顷,他心中有了计较,翻身上马,打马沿着城墙根,向北而去!

……

与此同时,文渊阁内阁办公处。

内阁三位大学士刚刚处理了手头上的紧要公务,此时正聚在刘健的官廨之中,讨论着什么。

越到年终,本就是朝廷最为忙碌的时候,作为内阁大臣,说日理万机不为过。

再加上,今岁的事格外的多,还碰到了京城多年难得一见的雪灾,更是给他们的公事添上了几分沉重。

好在,如今几桩紧要的事处置的皆是颇为顺利,一时倒也宽缓了许多。

陛下之前交办的几桩事,目前已是有了章程,也派人分别去地方督促执行去了。至于结果如何,暂时还未有回报,一时不急。

而西北的事,稍有些麻烦,关键还是钱粮,不过,今岁的户部额外收成尚可,倒也勉强可以维持支度。

再不济,亦可打打陛下内库的主意,要知道,因为东城收取准入银和管理银皆有部分上缴内库,这几月间,陛下的内库,可收了不少银子呢!

其外,便是雪情之下的灾民处置了,目前在京中附近,也基本稳了下来。

朝廷未曾花费多少,事却办的不差,城内城外,秩序皆颇为稳定,属实难得。

虽然因为处置的过程,他们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但站在他们的高度,倒也不会在事务本身去刻意计较甚么。

只是,等此事尽了之后,需当有些章程应对方是。

此事也不急,便是天公作美,到要谈功论绩之时,也是两三月之后的事。

当务之急,是朝廷中几个紧要的位置,需要尽快补齐。

可是,前番奏报上去,陛下一时却未降旨,侍郎、尚书,以及可能有的学士空缺,对朝堂影响可谓极重,但陛下却是迟迟不放廷推,让他们不由的多有猜测。

“陛下到底是何打算?”

谈论了一番,三人皆是无法确定,谢迁不由沉声道。

李东阳想了想,道:“陛下大概是对奏报的几位候选之人,不太满意吧?陛下也有陛下的想法……”

“何来不满意,此候选之人,又非是我等擅专,皆是满朝公卿公推而出……”

面对谢迁再问,李东阳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觉得谢迁的话不对,还是候选的人不对。

“首辅,您觉得……”

“咚咚咚~”

就在谢迁正欲再言之时,官廨外,几声敲门声传来。

刘健摆了摆手,示意谢迁暂别说话,朝着门外道:“进来!”

门被从外推开,一名青色官服,鸂鶒补子的青年官员小步走了进来,恭敬的向三位学士行了一礼,禀道:“启禀三位阁老,阁外,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请见……”

“牟斌?”

谢迁眉头一蹙,也不问话,只是看向了首辅刘健。

刘健此时的眉头也是蹙起,似乎有些不满。

那官员一见之下,心中不禁一颤,顿时有些埋怨起来。

此时,李东阳朝那官员道:“请牟指挥使过来吧,首辅、本官和谢学士便在此值房与他会面。另外,顺便吩咐一声,上茶!”

那官员看了看上方的三位阁老,见首辅未曾反对,这才赶忙应命,退了下去!

“首辅,可是有所不满?”

通报的官员离去,谢迁突然问道,一句问话之后,也不等刘健应声,他又是颇为感慨道:“也是,近来牟斌……”

“于乔!”

刘健摆摆手,直接打断了谢迁将要发出的感慨,沉声道:“我等品级虽比指挥使要高,但该给的尊重必须要给!

他并不是我等的下属,便是下属,也不该这般轻视。你可知,上行下效,便如方才的通报,你不觉得不对吗?

小小七品,内阁的一普通行走,做些文书递传,上下通报之事的小官,竟直呼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之名,更是用上了‘请见’二字,何等狂悖?

莫不是我等三人这内阁大学士之位坐着坐着,真当已高人一等,连堂堂三品锦衣卫指挥使,都要当成门下犬了?”

谢迁顿时有些窘迫,事实上,刘健的话正是戳在了他的心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