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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乾清宫里。

朱佑樘苦口婆心的教诲着朱厚照,依然在试图让朱厚照感觉更美好一些。

曾经也是正经出阁,正经经过十年东宫进学的人,又怎会不知太子东宫进学的情况。

即便是当年身为太子时,徐傅、王恕,以及那些东宫的学士、讲师的教导、讲学让他一时辨不清细情就里,但当了皇帝以后,很多事早看明白了。

可身为皇家之人,且是作为国本传序的太子之身,便是压抑,也必须忍受。

且未来的皇帝,要接管治理这般大的一个国家,不学可不行,哪怕是明知其中有不妥,也必须坚持下来。

他就是这般过来的!

往日,他觉得朱厚照尚且年幼,他不会和朱厚照多言,还是那句话,他想将朱厚照保护起来,不想让他太早的接触。

可今日,他发现,太子的聪慧确实超出了他的想象,故而,他要开解一番。

可这一刻他发现,一番开导、教诲,似乎并没有他所希望看到的效果。

朱厚照一副老实乖巧,恭听教诲的模样,但小小人儿并不太能隐藏情绪,朱佑樘看到了太子隐隐间的那一丝倔强,让他一时间,开解、教诲的话,顿了下来!

太子和他毕竟不同,他已经不确定,他所希望的,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这般思绪之下,朱佑樘有些烦躁。

朱佑樘更有些气恼,可今日的情况,他不忍训斥朱厚照。

故而,张鹤龄便成了他的目标。

他怒瞪着张鹤龄,斥道:“张长孺,这便是你所希望看到的?是朕太过纵容与你,使得你可以由着性子肆无忌惮了?”

“陛下恕罪,可臣是外戚,臣的一切皆源于陛下和皇家。臣哪怕冒死,也不得不说些真话。”

“好一个真话,你是觉得朕给太子编织了一个虚幻的假象么?需要你这样的皇家忠臣来说真话,一个外臣嘴里的佞幸之臣,却是刚直的诤臣,岂不可笑……”

朱佑樘带着怒气和丝丝讥嘲的话,有些扎人,不过,张鹤龄并不在意,更不害怕。

有时候,他觉得,这位被外臣评价宽仁的皇帝,也有他刻薄的一面。只是,这份刻薄,到底是真还是假,便不好说了。

且亦如被外臣评价的宽仁慈善一般,分不清真假。

可透过表象而看本质,至少,在与他这个外戚小舅子私下会面之时,朱佑樘的不客气,反倒是一件好事。

故而,张鹤龄一步步的试探之下,才越来越敢说真话。

“启禀陛下,臣敢问一句,您难道希望,在有朝一日,会被世人评价成顽劣、不学、玩物丧志,不敬祖宗成法、不恤朝臣,无人主之相的昏君?”

“放肆!”

朱佑樘拍案而起,此刻,他是真怒了。

便是朱厚照也从自我情绪中暂时挣脱出来,有些愕然的望向了张鹤龄。

自家这个舅舅,好像也真的是大胆啊,他这个儿子都不敢这般和父皇说话呢。

“张鹤龄,你今日若是不给朕解释清楚,朕便……”

朱佑樘怒极之下,想放句狠话,可一想到皇后和往日的张鹤龄,他勉强自己按捺了下来。

还能真砍了张鹤龄不成!?

“陛下,请暂且息怒,容臣一言!”

张鹤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沉声道:“如今的大明如何,陛下您比臣更清楚。朝野内外、君臣上下,方方面面的情状,都处于极为敏感的转折时期。

千人千面,君君臣臣亦各有各的意志所向,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哪个能分的清楚,便是高举着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又有谁能知道,他们所言所行,是不是真的为国为民?

便是臣这一外戚小官,不也有着自家的心思?臣不讳言,此番赈济,臣联络诸家勋戚出人出力,且臣的全副身家几乎都丢在了赈济灾民之上,臣的初衷为何?在灾民得到切实赈济的时候,还重要吗?

论迹不论心,臣并不觉得有何错处,臣觉得,更该得到应有的褒奖。反之,若是那些打着为谁好,却偏偏做出有害之事,更甚之,恶果显现之时,却能得到无数世人的认同,有恶亦不罚……

臣敢预言,若久而久之,此悖论此必成世间皆同的道理,可这道理何其讽刺?‘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嗯?”

朱佑樘微微怔了怔,默默念了念了张鹤龄最后所言的这一句子,不得不说,他从往日种种中找出了很多影子。

可转念间,他便有些恼火,道:“你沉重的说了这一番,又和太子何干,和你今日所奏的这几桩又何干?”

“回陛下,自然有干系。”

张鹤龄肯定了一句,道:“臣觉得,我大明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皆在保佑着,值此大明政局及风气、制度变革之时,亦在眷佑着。

方才有了先帝,有了陛下,更有了太子这般聪颖敏慧的后继之君……”

“休要说些谄媚之言!”

朱佑樘猛然喝断,他有些见不得张鹤龄一本正经的奉承,那真诚的模样,让他又爱又恨。

“陛下,臣何曾是谄媚之人?臣所言,难道错了?先帝和陛下您,臣不敢僭越评价,便说太子,难道不是聪颖敏慧。

臣听宫中一些内侍,还有皇后娘娘那边多有提及,便是詹事府、翰林院的一些学官们,也是时常有言。

他们皆是感慨太子的聪慧,太子个性聪颖,一点就通且多才多艺、反应灵敏,陛下应也时有考较,就说方才那几个字便足可见一斑。

陛下,您觉得,太子难道不是古往今来少见的天纵之才?!”

朱佑樘沉默了,老父亲的矜持,以及他对教子的认识提醒他,孩子不能太过夸奖,可他心里确实是这般认同的。

他的太子确实是天才,诗词歌赋对于太子而言,皆是小道,所投入的精力并不多,且他看的出朱厚照本身对这些便不太感兴趣。

但偏偏,偶有考较之时,太子所展现的能力让他惊诧。

不甚感兴趣之事都是如此,遑论朱厚照感兴趣之事,兵法骑射,已是头头是道。

更有甚之,只是学习一载,连那草原文字,以及晦涩难懂的梵文,太子都能说上一二,怎敢不言天才。

可也正因为如此,朱佑樘才对太子更加寄予厚望,他明知道东宫的学士们藏着心思,可他依然约束着太子。

便是想让太子,能多学一些。

“陛下,臣说的没错吧?太子殿下聪明绝顶,此为事实,可臣听闻,便是这样,亦不能让人满意,让人属实愕然。

是真的不满意吗?臣不敢苟同。臣妄言一句,大概是那些人认为,太子未曾按照他们的要求学习,所谓未将聪明才智用在正处,而正处为何?是学习治国的道理。

乍一听,似乎也有道理,文以治国此为至理,余者皆为小道。可真就如此吗?太子殿下乃是君,他非是文臣,我大明的后继之君,又怎可是一位只知文治,皓首穷经的文人。”

“住口吧!”

朱佑樘摆了摆手,再次打断了张鹤龄的话,他感觉,张鹤龄似乎是在指着他的鼻子说话。

他好像就是张鹤龄口中,那被教导成只知文事的文人。

弓马骑射,他不会,兵书韬略,他更是稀松,当然,他是皇帝,无需他亲身冲锋陷阵,武定乾坤。

可用不用是一回事,而会不会又是另一回事了。

早在他登基前几年时,他便感觉到了种种弊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因为他的不会和不懂,一步步的将先帝好不容易才重新拢起的军事,又丢了去。

朱佑樘心中突然有些晦涩。

“陛下,太子的天才足以保证他可学到更多的东西,或许,值此变革之时,我大明需要一位全知全能,意志坚定的君主出现。

带领我大明解放思想,去除亢弊,锐意进取,推动我大明向更加强盛繁荣的方向前进……”

朱佑樘冷声道:“张鹤龄,你是说,朕这个皇帝做的不好,不英明,不坚定,无法带领我大明前进?”

“陛下,臣不敢……”

“你有何不敢,你话里的意思,已是明显至极了。朕便是你口中的无能之君!”

“陛下,臣绝无此意!”

张鹤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俯到底,道:“陛下您是宽仁之主,继先帝大业,稳定大明的英明之主。朝野上下,无不称颂,社稷稳定,民心渐定,众臣一心,大明渐呈中兴之势。

可臣冒死一言,为社稷念,中兴之势不可断,且更不可一成不变,稳定平稳是好事,可平稳日久……陛下您是宽仁圣主,可大明若要千秋万世,不需要第二位……”

“好了,起来吧,甚么话都敢说,仗着朕和皇后的恩宠,肆无忌惮,还装模作样的请罪作甚?”

朱佑樘挥了挥手,让张鹤龄起了身。

张鹤龄话里的意思,朱佑樘自然知道,他又怎会不知。

先帝励精图治,犁庭扫穴,巩固了大明皇权,可政治上已并不稳定。

他登基之后,即便是没有诸多大臣的谏奏,他也会采取缓和体制、休养生息的政策。

当然,有些巩固政治的事该做也要做,可惜,挫折不少,收效甚微,他心中又何尝不知。

但为了稳定,他也只能继续行他的宽仁。

可也正如张鹤龄所言,所谓中兴之势不可断,且更不可一成不变。否则,当宽仁变成常理之时,平稳便成体制之时,便真正的积重难返了。

这个词或许不对,至少对大明的文武大臣而言,不对。但对皇室而言,却是真正的对。

太祖皇帝废宰相,设六部,立都督府,巩固皇权,可谓历朝历代之巅峰。

作为后继之君,又怎敢背弃祖宗。

他为什么对张鹤龄这般宽容,也正是因为张鹤龄,时时的站在了他的立场上。

良久,朱佑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长孺,你当知道,如今已是很难了!”

“陛下,臣知道,但臣认为,越因如此,更应要早做筹谋。势非一日而成,事也非一日而成。太子殿下,便是承上启下之君……”

“好了,也别给太子捧的太高,他还小,日后如何,如今要学的还多着呢……”

“父皇,儿臣明白。”朱厚照先是一怔,赶忙便跟着应了一声。

“皇儿,东宫的几位先生,虽然严厉了些,但大多皆是称职的。当然,其中或许有他们的立场和心思,但你如今关键是进学,多学一些本身不坏。

方才你舅舅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舅舅比朕这个父皇对你的期望都大,故而,你更要多用些心。”

“儿臣遵父皇教诲!”

看皇帝的架势,似乎打算将话题就此作罢,张鹤龄又突然插言道:“启禀陛下,正因如此,方要使太子明白事情的本质关碍,太子聪颖,方能透过表象来看清事务的本质。

顺从不可,一味的倔强更不可,臣相信太子会把握中其中的分寸。免得有朝一日,真应了臣的妄测,被评价成顽劣、不学、玩物丧志,不敬祖宗成法、不恤朝臣的昏君……”

朱厚照眼神闪了闪,瞄了眼张鹤龄,又看了看父皇。

他感觉,这一刻的张鹤龄,很有古时名臣的风范,让他对自家这位舅舅,有了全新的认识。和东宫那些学士和他身边内侍们的评价,差的太多了。

朱佑樘沉吟片刻,道:“也罢,便说说你今日所奏的案子吧,你有何打算?”

“启禀陛下,审讯结果,说了三事,前两事,兹事体大,臣已下令封口。此事不做再提!”

朱佑樘点点头,颇有些欣慰,张鹤龄是看清事务的。

张鹤龄见状,继续道:“至于第三事,臣觉得,要严办、重办。陛下,可否容臣向太子殿下解说一二,也好让太子真正知道案子的本质为何!”

朱佑樘看了看朱厚照,见其一副极感兴趣的样子,点了点头,缓声道:“说吧,今日我君臣三人,便说一说事情的本质。

皇儿,你好好的听一听,朕也该你知道,如今的大明,到底是怎样一个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