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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城外路上,曾鉴的随从向张鹤龄等人通报了曾鉴派他过来的意图。

随从口齿颇为伶俐,转述曾鉴的话,条理也很分明,虽未曾说的太透,但张鹤龄脑子稍一转便明白对方的目的。

张鹤龄全程都是带着笑容,看起来很亲切,全然没有官宦贵人的架子,挺让那长随感到暖心的,故此,长随还格外的多说了几句。

通报结束,长随也未多待,恭恭敬敬的给张鹤龄等人又行了一礼后,跟着告退离开。

就在那随从离开,张鹤龄等人正欲向城门前而去时,张鹤龄出门前遣去查看情况的随从宁泽也赶了过来。

宁泽一身风尘仆仆,不过,仪表仪态,却也有几分体面。

几个月的时间跟着张鹤龄,出入官舍,见的人多了,平常时候,他也努力的去学习。

眼界和学识决定了气度,虽然学识他未曾学的太多,但一点点进步,使得现在的宁泽早已不是当初刚进京城时那般模样。

“小的见过老爷,见过诸位世子老爷!”他恭恭敬敬,也颇为有礼。

“出府前,我派出的,是查看一番如今京中的情况。”张鹤龄先向众人解释了一下,这才朝宁泽点点头,道:“给诸位世子都说说吧,如今什么情况!边走边说吧。”

宁泽应了一声是,赶忙跟上,道:“城内已有不少铺子关了张,京城百姓们闲话不少,好在城内官家出动了人手,目前秩序倒还稳定。不过,气氛紧张了许多。

且,前晌过来的时候,小的特意从永定门那边绕来东城外,发现城门处已是加强了巡查,小的出城时,守门的军兵还特意查了小人的照身……”

张鹤龄点了点头,也不觉奇怪。加强巡查是应有之意,灾情反复,京中的市易有所影响,那更不足为奇了。

他更在意的是,宁泽所述的城门前。

“永定门外可是有灾民?”

宁泽回道:“回老爷,确实有灾民,且数目不少,不但是永定门外,广安门、阜成门外皆有,都是昨夜从周边县镇逃来京城的灾民。小的特意打听了一下,目前的这些百姓,都是离京不算太远的百姓,小的斗胆猜测,应是还有百姓会陆续的赶来。”

张鹤龄眉头蹙起,道:“城门未曾放人进来是吗?”

“是!”

宁泽的应声话音方落,张仑此时突然道:“鹤龄兄,看来我等的猜测成了事实,朝廷已决定不放任何一个灾民进城了。永定门属外城范围都是如此,想来内九门巡查会更为严苛。”

张鹤龄郑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不放灾民随意入城,怕生混乱,此也是应有之意,关键是要看如何安置。若是安置不当,很可能便要出乱子。”

宁泽赶忙又道:“老爷,已是出了乱子,方才在永定门前过来之时,有灾民在护城河边放起了火,灾民太多,官兵们不敢轻易过去,最后好不容易劝了下来。不过,灾民的情绪已不稳定了……”

“据小的打听所知,赶来京城的百姓,有部分已是在路上掉队,死活无人知晓。而努力坚持着赶到京城外的百姓,早两个时辰前,冻饿之下,死了三十多人。”

张鹤龄眼神顿时一缩,道:“怎会如此?难道朝廷毫无安排?”

“阜成门外小的不知,可永定门前,安置的窝棚没有,粥棚也只有三间,根本安置不下,也供应不了。粮食柴薪短缺,几个时辰过来,暴露在雪地里的百姓被冻死了三十多人。”

宁泽的声音颇为低沉,听起来甚至有几分感伤,禀报完之后,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家的老爷兼半个妹夫。

说起来,若非他家当年欠债,妹妹被抵债抵进了寿宁伯府,他家或许这几岁的光景也不会好过太多。甚至此次雪灾之下,他或许也会是城外那群灾民中的一员。

没多久前,在城外看到的那一幕,他心中怎没有些庆幸,又怎没有一丝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之感触。

宁泽的复杂心思,张鹤龄此时无暇去理会。听完宁泽的汇报之后,他的脸沉了下来,便是张仑等勋贵也是脸色凝重中带着黒沉。

虽然他们脸色黒沉下来的原因不尽相同,但他们有一个认识是相同的。

灾情所造成的影响已是极为严峻了,甚至可能不久后,他们这边的情况陆续传出,那这一条路上因为有窝棚,有粥棚,将必然会吸引无数灾民到来。

“宁泽,去寻一下何掌柜,传达本伯的意思,让他在接引灾民之时,更郑重一些……”

“是,老爷……”

宁泽应命退下寻人去了。

“诸位,一起去见见那位李大学士吧,看看他怎么说。”

张鹤龄沉声说了一句,和一众勋贵子弟也未再逗留,脚步加快着向城外处走。

他们在加快赶去之时,其实曾鉴和李东阳的脚步也不慢,没一会儿,两拨人在途中相遇了。

“李学士,曾尚书,张某有礼了!”

“见过李大学士,曾尚书……”

张鹤龄等人走上前便先向李东阳和曾鉴见了一礼。

“李某见过寿宁伯,见过诸位世子……”

李东阳也没有拿捏架子,赶忙跟着还了一礼,曾鉴也是客气的抱了抱拳。

见面寒暄之后,李东阳笑着看了看四周忙碌的百姓,道:“寿宁伯,诸位世子,你们此番义举令李某着实佩服,李某代表朝廷向寿宁伯和诸位世子表示真诚感谢,此事之后,李某必会向陛下为你们请功,李某也给诸位表个态,诸位且放心……”

张鹤龄突然颇为无礼的摆了摆手,打断道:“李学士,张某和诸位世兄的所作所为,或许有些目的,但本非是沽名钓誉之辈,当前事务急切,客套话不用多说,多余的话也不要说了,直入正题吧。

李大学士身为宰辅,公务繁忙,说是日理万机亦不为过,今日拔亢来到城外,是有何教我等?朝廷又打算如何做?”

李东阳勉强的笑了笑,不过,他心中倒也未曾生气。

张鹤龄看似颇为无礼,但神色中的郑重和真诚却是极为明显,李东阳反而对张鹤龄的直接颇为欣赏。

只是,张鹤龄这般直接,倒稍有些打乱了他的思路。

不过,问题不大,他本也没打算用那些糊弄人的手段来对付张鹤龄和这帮子勋贵。

李东阳笑道:“寿宁伯直率,那李某也不做赘言。便说此次的赈灾之事吧。朝廷的赈济之事,本是安排了龚侍郎主理,曾尚书协助。不过,稍出了些偏差。

好在,寿宁伯你勇于担当,将赈灾的事抓了起来,对此前赈灾的成效,首辅和诸位大臣皆是颇为欣慰。对寿宁伯和诸位世子的表现亦是极为认可。

故此,方才在文渊阁,首辅和诸位大臣商议决定,后续的赈济依然由寿宁伯来负责。”

依然是口头之言,张鹤龄也不觉得奇怪,非到迫不得已,朝廷不会给他这个外戚证明的。

他也不计较这些,不过,态度要给出来。

张鹤龄摇了摇头,看似颇为不悦,沉声道:“本伯只想问问,朝廷是打算如何安排?比如,如今各大城门皆涌来了不少百姓,据本伯所知,城门是不让进的,形势已颇为严峻,朝廷有何章程示下,又打算让本伯和诸位世兄如何做?”

李东阳瞥了一眼张鹤龄和众勋贵子弟的神色,点点头,依然带着微笑,道:“朝廷自然已有安排,接下来,会全力控制京中秩序稳定,各衙门已经全面介入赈济,城内的安定,很快便会到位。

物资、物价,治安等,朝廷可非摆设,城内诸位大可放心。城外灾民这边,就要麻烦诸位了。当然,朝廷现在的原则是,先安顿好城内,之后再进一步管城外的灾民。后续,朝廷会派人来协助诸位,寿宁伯,诸位世子,你们看可行?”

张鹤龄紧皱眉头,尚未表态,张仑却是忍不住了,道:“敢问李学士,朝廷打算调拨多少物资?!”

“物资的事……”

李东阳环视了众人一眼,稍有些沉吟。

方才他们开会商议,是得知灾民在向京中赶来,可当他和曾鉴来到城外之时,已得到消息,灾民已经聚集在城外了,且已是有了些乱子,可谓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先前便是连他也以为,流民灾民的聚集起码也要到今日午后。毕竟从大雪成灾到流民聚集到京城是有时间的。

故此,刘健安排他来张鹤龄等人商议,理想中是留着安排准备的时间。

可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这些百姓应该是连夜赶路前往京城寻求救济,甚至可能雪刚起,便有很多人动身了,然,来到京中,谁料想被拒之于城外。

百姓们彷徨无助,情绪不稳,也让朝廷有些应接不暇。

而如此之下,突然间,张鹤龄他们在这条路上所做的一切,一时间成了救急的救命稻草。比朝廷所想的更为重要了。

李东阳斟酌道:“寿宁伯,张世子,不瞒诸位,朝廷的安排需要流程,然如今事已迫在眉睫……李某想请诸位……”

张鹤龄突然笑了,缓缓摇了摇头,跟着他对上了李东阳的眼神,道:“李大学士,你说的意思本伯明白了。也就是说,朝廷对城外是没有安排的,至少暂时没有安排。且物资也是一时无法调度,前番朝廷拨付的五万石赈济粮,便是所有的赈济粮。而城外的一切,需要本伯和诸位世兄来操持,窝棚不够的,需要我等来搭建,百姓的安顿皆看我等了?”

李东阳勉强一笑,缓缓点了点头,道:“大致是如此,不过,请寿宁伯和诸位放心,朝廷会很快拿出相应举措。且曾尚书也会全力协助你们……曾尚书!”

说话间,李东阳望向了曾鉴,曾鉴暗自摇头,朝张鹤龄点了点头道:“工部前番授命调拨的物资稍出了些岔子,但问题不大,本官已是有所安排,很快便可到位。人手方面,工部会全力支持,不过,时间上可能会稍有些不及……”

“哈哈!”

张鹤龄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管李东阳和曾鉴二人诧异的眼神,看向了身边的张仑和各家勋贵子弟,道:“诸位世兄,怎么样?”

张仑摇摇头,笑道:“鹤龄兄,已商议好的事,还有甚可说的。诸家兄弟……”

朱麒突然感觉有些微妙的情绪在心中荡漾,哈哈一笑道:“那就各回各家呗~”

“好,那走着!”

“李学士,曾尚书,我等先行一步,暂且告辞!”

张仑也是客气了一句,接着便和一帮勋贵子弟径直离开,闹得李东阳和曾鉴二人面面相觑。

见着他们是真的离开了,顷刻间,便只剩下张鹤龄一人,李东阳更是眉头紧蹙。

“寿宁伯……”

张鹤龄缓缓摇了摇头,道:“李大学士,你说的都对,城外灾民现在最需要人去救他们。都是大明子民,张某和诸位世子们,虽没有多大的觉悟,行事甚至颇有目的。但只要见着,怎会无动于衷,可是……”

李东阳轻叹一声,他以为他已是知道张鹤龄接下来要说的话,正待再解释一下。

只是,张鹤龄已是继续说道:“李学士,先莫急,听张某说完……”

“其实,在昨日,雪情尚未大之前,张某已是和诸位世子有过商议。我等一致决定,会加大物资和人力的投入……”

“嗯?”

李东阳眉头一跳,瞬间反应过来,喜道:“寿宁伯的意思,是诸位世子离开,各自准备去了?若是如此,那可太好了。”

张鹤龄点头道:“是准备去了,而且,我相信,昨晚便做的准备,今日很快便能到位,应该能解燃眉之急……”

李东阳脸色顿时舒缓,郑重的向张鹤龄行了一礼道:“李某代表朝廷,代表灾民百姓,感谢寿宁伯……”

张鹤龄摆手道:“说这些作甚?何用李学士您感谢。我等所作所为,皆出于本心而已。只是……”

“寿宁伯,有话但请直言……”

张鹤龄突然轻叹道:“李学士,其实,张某挺失望。昨日和诸位世子商议,其实我的想法,说先见之明也好,未雨绸缪也罢,但其实,我更希望的是,我所做的准备,最好派不上用场……”

李东阳点点头,也是轻叹道:“是啊,谁又希望灾情如此反复呢,百姓受苦,也显得我等无能了些……”

张鹤龄摇头道:“非是无能,张某虽自认为有些脑子,但从不敢和当朝的大臣们相比,我更有自知之明,论学识,论眼光,我差的太多。可我这不算灵光的脑子能想到的,却偏偏起到了关键作用……”

哪怕是李东阳的城府不差,脸也不自觉的抽了抽。

张鹤龄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他一个外戚,被人说成粗鄙无术的狂悖之徒能想到的,且拢着一帮勋贵子弟已是做了。而朝廷衮衮诸公,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东阳甚至想到,若非是京郊诸县那一封封加急文书,可能连今早的商议都没有。

怎不让有些难堪?

是全然想不到吗,或许并不尽然。

归根结底,是因为特别的原因,朝廷诸公,并未将心真正放在上面罢了。

“还请李学士恕罪,张某的话说多了些!”

李东阳摇了摇头,抱拳道:“寿宁伯所言,李某惭愧!”

“李学士,多的话,张某也不说了,张某如今只有一个担心!”

“请寿宁伯直言……”

张鹤龄点头道:“城外的灾民数量本已是不少,且就在这段路的几里之外,今晨又是安排了两批,且人数也是不少。张某更相信,一旦得到消息,在其他几城外百姓也会陆续向此处聚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赶到。我等的力量终究有限,目前所准备的,也只能是解一时之急……”

曾鉴此时道:“寿宁伯,曾某将全程随同,随时协助,工部的人力和物资,虽然也是不多。但多点总好过没有……”

李东阳也跟着道:“对,寿宁伯且放心,朝廷怎可能不管,稍后回城,李某必然会和首辅商议,尽快将后续的事安排下来!”

“好,既如此,物资的事我也放心了。不过,张某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请李学士上上心……”

“有何要求,只管提……”

“非是要求,而是请求!”

张鹤龄摇摇头,也是很郑重的向李东阳行了一礼,道:“张某请求李学士和曾尚书,也请求在朝的诸位大臣。

请李学士和诸位,能秉持一份公心,只以事实说话,莫要妄测以心论事。不论我与诸家世子所为本心为何,但不可否认,我等为朝廷为百姓出了一份力吧?

张某和诸家世子,不需要褒奖,甚至不需要认可。但请莫要将我等的付出轻易践踏了,张某不想看到,因为立场、意志、信念的原因,而寒了所有愿意为大明付出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