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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丘处机长长叹息一声,坐于蒲团之上更是久久无语。

待得良久之后,这才颇为无奈的说道:

“你猜的没错,这完颜康就是杨康,也正是我那个杨兄弟的后人。……”

林志北虽早知个中内情,可每每思及此处,内心亦是诸般不解。

按说以丘处机对金人的态度,他断然不会让其故人之子去认贼作父才对。

念及其处,林志北故又问道:

“师…师伯,那杨师兄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丘处机闻言一愣,随即又深深看了林志北一眼,这才慢腾腾的说道:

“不知。”

林志北假装吃惊,复又装出不解模样。

“啊!…这样说来杨师兄,岂不是心甘情愿的喊了那个金国王爷十六年的爹爹?要是…万一哪天杨师兄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又该将自己置于何地。”

林志北两世为人,有些话含糊其辞也就够了,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更别说会为了只见过几面的杨康,就去指责丘处机身为人师而不作为。

丘处机闻言不由冷笑一声,语气亦是颇多寒意。

“呵呵,个中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我那杨兄弟才遭遇不测没多久,康儿其母就与金国的六王爷完颜洪烈在一起了,更是在生下康儿当年,就被册封为金国赵王妃。”

丘处机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愧疚、欣慰、解脱等等交织于一起。待得良久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当年我虽合全真之力来找寻郭杨两家后人,可是等找到康儿的时候,他也已经七岁了。你是根本无法想象我当时的心情,我觉得就是立马让我死去,亦是无怨无悔,亦是对得起我那苦命的杨兄弟了。当时我更是第一时间就想将他们母子接出王府,再偷摸去杀了这个完颜洪烈,可等我见到这个金国六王爷后,反而却又改变主意了。”

丘处机说到这里,故作停顿一下,似乎憋着笑意。

林志北心中也是顿生疑惑,于是故作不解的问道:

“难不成是那个完颜洪烈对杨师兄母子极好,师伯亦觉得杨师兄母子独自生活不易,这才动了恻隐之心。”

“哈哈哈,屁的恻隐之心,这些金狗死绝了那才叫好呢!”

人间六月天,夏深花无期。时而晴空万里,时而白云朵朵,时而细雨绵绵,时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又倾盆。

此时的丘处机亦是如此,川剧变脸也不外如是也。

“师伯,难道我猜测错了?”林志北此时已萌生离开的念头了,毕竟说来说去亦是老掉牙的事。杨师兄他妈这段,他熟。

丘处机闻言,这才收敛了自己的大笑,可随即,却反而一脸促狭的看向了林志北。

“志北,咱们虽是道门中人,但你知男人和男人有啥不同吗?”

“有啥不同?老者、壮汉、青年、少年、小屁孩、哭泣包,不外乎如是也。”林志北当即脱口而出,随即想想又给加上了一句。“对了,还有那皇宫里的【中贵人】。”

“哈哈,好一个中贵人。”丘处机拍掌大笑,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开心之事,一时竟然停不下来。

“师伯……”林志北不耐烦的叫了一声。

丘处机摆摆手,这才笑喘着说道:

“志北,你可知道?这堂堂大金国的六王爷完颜洪烈,自诩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为人更是谦虚好客,可却为什么一直无法得到他父亲的重视吗?”

“难不成是他娶了杨师兄的母亲,让皇室蒙羞,这才得罪了金国的皇帝?”林志北也是根据前世网络上的推论,随口就说了出来。

可谁知丘处机在听闻后,反而却是笑得更为大声了。

“哈哈哈,堂堂金国六王爷只是虚有男人之形,却无男人之实。当然是令皇室蒙羞了。”

“啥,完颜洪烈是太监?”

林志北也是彻底懵逼了,完颜洪烈若不是个男人,又岂会对包惜弱爱的如此刻骨铭心,甚至不惜终生不娶,亦不逼迫对方为自己生子,只把一腔之爱全给了他们母子。

试问天下有那个男人,会舍弃自己繁衍后代的机会,而心甘情愿的将别人的儿子视如己出?

就是四合院的傻柱,也没傻到这个地步吧?

等等,他好像记得最后一个太监里,那个来喜不就是如此吗?

卧槽,真太监?……

林志北已经开始彻底放飞自我了,只觉眼前一道黑影划过,这才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丘处机挥摆的手掌而已。

“志北,你没想到吧?我当时只是偷摸着想去宰了完颜洪烈这头金狗,哪知道让我发现了这等秘密。你却不知,他不但足少阴肾经被人重伤过,就是那个地方也不知给谁用利器切割过……”

卧槽,大瓜实锤了,只见常威暴打来福,反而还沾沾自喜将之当成故事说给阿星听。

由不得林志北不去腹诽,明明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而眼前之人却是浑然不知。

“师…师伯,这么说来,你是发现了完颜洪烈的秘密后,这才容忍杨师兄他们母子,继续住在了赵王府不是?可…可我还是觉得咱们应该把杨师兄的身世与他说清楚,最起码得让他心里有个准备才是……”

林志北刚说到这里,就被丘处机伸手打断了。

“志北,此事不须你来掺合。”

丘处机说完,似是觉得不妥,复又解释道:

“志北,你能为同门着想,师伯还是很欣慰的。可是此事颇为复杂,师伯我也是有心无力啊!康儿其母包氏一直对我心存芥蒂,更是言之只许我来教导康儿的武艺,不许我过多教导善诱于他。省得康儿随我学了一身的江湖气息,最后也同他那苦命的爹爹一般,只为了所谓的朋友之义以及那虚无的意气相争,而白白丢了性命不说还连累了家眷……”

丘处机一脸的黯然,神色更是增添了颇多的不忿。其实他刚踏进中都城开始,包惜弱就让人来通知过他,让他勿不要在与密宗斗法之时,牵扯到了杨康身上云云。

故而,他才会于客栈中几次三番疏远杨康,好让他知难而退。

本来此次他在得到郭兄弟家眷消息后,亦想分享于包惜弱,可随即想到她那仇怨的眼神,当即又给打消了念头。只一门心思的想着,等两年后的嘉兴醉仙楼比试时,他再一股脑的将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杨康。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小客栈备的烂蜡也早已经燃尽。看到上首坐于蒲团之上又陷入了沉思不语的丘处机,林志北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这才悄悄的走了出去复将房门带上。

“唉,这算哪门子的狗屁倒灶事,有必要这么麻烦吗?大不了把那个完颜洪烈宰了不就完了。真是磨磨唧唧的,玩他娘的什么甄嬛传呢!”

林志北内心亦是腹诽不已,待回到屋中后,更是越想念头越不通达,随即就换了一身衣服后,又从床底将两柄大锤掏了出来。只是想了又想,他又把大锤重新给塞进床底,这才空着双手趁黑跑出门去。

龙虎六年,林志北不但武功长进不少,就是性格也变得果毅多了。

谁让龙虎山上,有着一尊杀神般的存在呢!

当初林珍荏为了让张启山就犯,可没从林志北这里下手。一来二去,等两人成就了好事,林珍荏也自认为欠了林志北一个大大的人情。于是乎,龙虎一众在教导林志北时,她也是倾囊相授,暗器、飞梭、毒药亦是不说,最为关键的还是她那一身的杀伐果断。

开口就是杀,闭口也是杀。

众人在山上偶尔也会聊到家国大事,言及宋国孱弱官家无能之时,到了林珍荏的嘴中,就是宰了换一个能干的,言及到金国皇帝又要起兵犯宋时,林珍荏又是一个杀字,宰了换个昏庸的。

当林志北说道漠北草原时,林珍荏更加狠厉了,当即就跑回房中翻找了起来,等她再次归来时,手中却提了一个硕大的包裹。待打开一看,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直接就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林珍荏当时还颇为沾沾自喜,言及草原部落喜寻水源而居,只待在水源源头随意倒上这么一罐,啥烦恼、啥顾虑,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说到兴头,她还和众人分享了神霄派当年定居天山的往事。

北宋末年,金兵攻入东京城,虏走徽钦二帝。林宗大怒,举神霄全派之力一路北上营救。只耐当时神霄一脉因遭宋室忌惮而受打压,门中弟子早不如往日之昌盛。故而就是林宗以死相搏,亦未能救回二帝,只不过手段残忍却吓得金人不敢提屠城之事,就匆匆带着二帝而去。

经此一役,林宗战死,神霄更是悄悄隐于民间。直到岳武穆北伐,神霄又横空出世于暗地里协助岳家军行事。可好景不长,岳武穆受奸人迫害,神霄派见大势已去,这才再次隐退。只是看来看去,最后选中了昆仑天山作为道统之地。

只是当时天山之上,亦有着一群人居住于此,看似是道家门派,行的却是狗屁的佛门礼数。

就这,神霄派能忍吗?杀人,宰秃驴,不正是他们的老本行吗?

于是乎,神霄一众表面笑嘻嘻,暗地里给水源下毒,背地里捅刀,没事在别人家门布个阵法,扔点、埋点琼海派送来的“雷法”。这还没几天的功夫,整个天山上只剩下他们一家独大了。

……

天渐渐复明,此时全真驻地的客栈外更是人头攒动,嚷嚷声更是震耳欲聋。

待到刘处玄、丘处机二人出门探视之时,只见一群光头大喇嘛哭哭唧唧的缠了上来。

“刘处玄,亏你们全真教还是名门正派、道门领袖。你看看……你看看我们……”

领头大喇嘛高鼻深目,一看就不是汉家之人。只是往那里一杵,就让人有点忍俊不禁的感觉,倒也不是他长的滑稽,皆因为此时他全身上下破破烂烂、烟熏火燎的模样儿,就如同在山中烧了许久的煤炭一般。

看着眼前之人那只剩一半的眉毛,丘处机好悬没有笑出声来。

“我说灵慧上人,你们莫不是没钱活计,去了人家窑主那里化缘了不成?”

“你…好你个丘处机,你还有理儿在这和我说风凉话是吧?我就想问问你,昨晚是不是你们全真干的好事?”灵慧上人说完就想动手,可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寒颤又给缩了回去。

刘丘二人闻言一愣,亦是互相对视一眼,都感觉一头雾水扑来。

“我说灵慧大和尚,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们全真干的好事?我告诉你,我们全真这些年来,做过的好事可多了。”

丘处机知道自家师兄性格,随即上前一步代其说道。

此时灵慧上人的脸上亦是漆黑一片,可是那愤怒不已的模样儿,还是清晰的印在了众人眼中。

“……昨晚有人潜入到我们郊外驻地,烧了我们的草芦不说,还打伤了我们密宗好几十个师兄弟。现在中都城里就你们全真教的武功最为厉害,丘处机呀丘处机,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哼,这事和我们全真教有何干系。俗话说的好,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密宗本就龙蛇混杂,小门小派更是不知凡几,鬼知道什么时候做了坏事遭了仇家来上门,现在竟然还赖在我们全真的头上了。”

丘处机刚说话,他身后的一众全真门人皆纷纷声援,更有甚者竟然指着喇嘛骂和尚。

灵慧上人本来就脾气火爆,众人百口这让他如何能忍。于是乎,他一把撕开了身上破破烂烂的僧裙,直接露出了里面那依旧乌漆麻黑的坎肩,嘴鼻喘息间肌肉亦是跟着颤动。

“好你个丘处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个贼人的武功路数,佛爷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你要是不心虚的话,可敢和佛爷过上几招。”

“哈哈,有何不可呢!辨经斗法有何意思,就应该直接动手才好。”丘处机闻言大笑,只听“当啷”一声,背后宝剑早不知何时出现于手中,直直向对方刺了过去。

灵慧上人武功亦是不弱,只是比起丘处机来,却是差了不止一筹。丘处机不过才出到第三剑,灵慧上人已然是手忙脚乱了,每次都是堪堪才躲避过去,更不提与其正面交锋,一时间,他也百感交集不由懊悔起来。

其身后一众喇嘛,更无一人敢上前去。皆因喇嘛亦如和尚一般,庙中也有文武之分。而昨夜贼猛,除缺灵慧一人躲过,其余武喇嘛更是纷纷重伤不起。所以此次和灵慧同来之喇嘛,皆大都只是擅长口嗨而已。

“我家灵慧师兄赤手空拳,丘处机你也须放下武器才是。如若不然,那就是趁人之危,好不要脸。……”

丘处机亦如未闻,待第四剑挥下,灵慧已经避无可避,只吓得闭上眼睛,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两腿更是颤颤抖了起来。

“呵呵,区区插标卖首之辈,岂能配与丘某斗法较技,还不…给…我…滚……。”

众喇嘛见状,哪还敢在此停留,有眼力见者更是一把拖走了继续发呆的灵慧。只是仓皇而逃间,亦有嘴嗨之辈还不忘放出狠话来。

“丘处机你趁人之危,胜之不武。有种你现在罢手,待下个月我家萨班师兄与乔戈里大法师到来,再与你们清算……哎吆,谁用石头砸了佛爷的头,竟然都流血了……”

全真一众门人见此皆是哈哈大笑,唯独刘处玄紧皱眉头,待环视一圈之后,这才问向一旁小道。

“你们有谁看到志北了吗?”

众人闻言皆是纷纷摇头,唯有守门的小道士挤进人群说道:

“师父,今日一早天麻麻亮,林师兄就扛着一白布幡子,说是去东大街那边摆摊算卦。”

众人顿觉一愣,刘处玄嘴角也是抽搐不止。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