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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应龙蹭地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苏琬面前。

拦住她和秦禹两人去路。

“苏琬苏同志是吧?您看要不坐下来,咱们谈谈?”

余应龙手里作出请的姿势。

嘴上说着谈谈,但又闭口不提,刚才喊出来的四毛钱报价。

他的眼里。

是不加掩饰的野心。

如果能把苏琬这二十万货吃下来。

他在义乌市场上占据的地位。

绝对能再上一层楼!

三毛钱一个头花?

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价钱。

余应龙现在想的,还是想按苏琬刚走进办公室那会儿,最开始报的那个价钱来进货。

苏琬冷笑,“我看你是石老板介绍的熟人,再加上我在庐县那边时候,也跟石老板谈好三毛钱一个的进货价。”

“所以刚才就还按的这个价格来。”

“不过既然余老板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

“反正我们现在也过来义乌这边了,出去问问,看谁要这批货,谁给价高,就给谁!”

来义乌,是谈买卖,可不是做慈善。

苏琬刚开始能好心气报价三毛。

是因为她想着,在庐县那会儿,给石敬海的,就是这个报价。

而这个报价,绝对可以让她这批头花,迅速打入市场。

具有其他厂子绝对无与伦比的竞争力。

别的那些个厂子想做头花。

就是绞尽脑汁、用尽手段,也绝对没可能把成本压下三毛。

而苏琬手里的头花,这一个做出来,成本还不到两毛钱。

余应龙犹豫,然后咬牙,“苏同志,三毛五。”

苏琬笑着摇头,拉起秦禹,抬脚就要绕过余应龙往外走。

“四毛!”余应龙整个人的心在滴血。

短短两句话,两万块钱纯利润,打了水漂。

可这也不能怪别人。

谁叫他贪图过度。

以为苏琬是没见过世面的。

所以张口就往下压价。

苏琬停下脚步,看向余应龙笑了笑,“四毛钱可以,不过我还有其他条件。”

余应龙深吸一口气,“你说。”

“货得你们找车,去庐县那边厂子拉。”

“不能总让我们送。”

“合同得提前签好,定金先给一半,然后三天拉一次货。”

“剩下一半定金,跟最后一批货,一块给。”

“你看成的话,那咱们就合作。”

苏琬语气强硬,气势十足。

身上穿着沾了黄土的粗布麻衣。

可怎么看,都不像个刚从山里出来的村姑。

余应龙对上她那双坚定不摧、带着捉摸不透笑意的眼睛。

心神猛得一震。

这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种名为狐狸的动物。

他可以确定,苏琬这个人的城府,远比她表面看上去的,要深沉得多。

至少,得是她表面年龄的三倍!

“可以。”余应龙像忽然泄了气的皮球,颓废下去。

他这叫什么?恶果自食!

没想到啊,他一个靠着自己白手起家的义乌老板。

被苏琬这个看起来年轻小姑娘似的晚辈,上了一课。

人,不可貌相。

他要是不一开始,瞧着苏琬、秦禹看人下菜碟,狠命往下压价。

苏琬绝对会给他三毛钱的进货价。

那他得赚翻了!

可惜,好多事,没法重来。

苏琬保持疏远并礼貌的微笑,“余老板,那咱们签合同吧。”

“行。”

余应龙很快让人拿来合同,在上面签自己大名。

苏琬毫不含糊。

接过合同,逐字逐句检查。

确定没有文字游戏。

这才签上自己名字。

二十万个头花。

是初步估算的产量。

当然制衣厂实际产量,可能会跟这个数字有偏差。

余应龙付给苏琬四万货款,作为定金。

等后续钱货两清大结算。

到那时候,根据最终拿货数量,再多退少补。

合作达成。

余应龙一直绷着的脸上,出现笑容。

“苏同志,我请您吃个饭吧!”

“行。”苏琬点头同意。

吃个饭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她也不怕余应龙动啥手脚。

对方是个聪明人。

应该知道,跟她合作,只有利益,没有损失。

“那就晚上六点,义乌大酒店。”

......

回到义乌国营招待所。

秦禹要拿着招待所房间里的暖壶去打热水,却被苏琬拦住。

有后世住酒店,网上曝光的避雷经验。

苏琬一般出门在外,不会使用招待所、宾馆、酒店里面的共用物品。

谁知道上一任客人,用这个物品拿来做什么?

热水壶能煮袜子,那暖水壶就不能泡假牙吗?

秦禹放下暖水壶,改成拿搪瓷缸跟绿皮水壶去打热水。

等他打热水回来,苏琬已经收拾好两个小包裹出来。

里面分别装着他和苏琬各自一套干净衣服。

“这是?”秦禹疑惑。

这是要做啥?

苏琬从兜里掏出两张票根晃了晃。

“走,去澡堂子。”

这年代,好一点的招待所,房间里会有厕所。

但厕所只能解决问题,并不能洗澡。

再高档点的招待所,会有公共澡堂,凭票进入。

苏琬订的这间房,价格不便宜。

是包含澡堂票在内的。

坐半天火车,感觉身上全是在相对比较密闭空间里闷出来的汗臭味。

而且火车上,那叫一个鱼龙混杂。

空气里各种味道都有。

苏琬和秦禹身上,多少会沾上些。

现在距离晚上六点,还有三四个小时。

洗个澡,再休息会儿。

完全来得及。

说是公共澡堂子,其实还是有隔断在。

大家不用坦诚相见。

倒也能少很多尴尬。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

苏琬擦着湿漉漉头发,回到她们住的房间时候。

秦禹已经早早回来。

正在招待所卫生间里。

把他们俩人来时候穿的衣服,反复揉搓涮洗。

“累不累?先喝点水,休息会吧。”

桌上,放着敞开盖,正晾着的搪瓷水缸。

说话工夫,秦禹拧干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拿出先前绑尼龙袋的绳子。

在招待所房间窗户外防盗栅栏上,打结系扣。

然后把衣服晾上去。

做完这些,他回过头来。

发现苏琬正看着自己,目光水波涟涟。

秦禹喉头滚动。

......

出门时候。

苏琬走在前面,时不时会向上拉扯衣领。

她现在。

非常、特别,不想理会身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