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厂。
今天格外喜庆热闹。
食堂门口净是燃放过的‘大地红’。
厂里不少职工带小孩过来吃席。
菜还没上。
小孩子们蹲在食堂门口，在一堆爆竹碎屑里，翻找没燃爆过的炮仗。
重新点燃，听个响。
玩得不亦乐乎。
孩子们各个脸上洋溢着如同过年般的灿烂笑容。
能有鞭炮玩，可不就跟过年似的？
这年头经济不富裕，谁家平时能舍得给孩子们买鞭炮玩？
也就是到春节，会买些回来，图个喜庆。
几毛钱的小摔炮、大呲花，成群的孩子们，在能呼出寒气的冬天，能乐呵上一整天。
就是庐县这小地方，每年能看到的烟花太少。
不像京城那地界，年三十晚上零点钟声一响，整片天空绚烂如昼。
苏琬前世在京城，到晚年其实已经很少看到烟花爆竹。
没办法，有人说这玩意太污染空气，不利于环境治理。
大片城市禁放烟花鞭炮。
往年热闹非凡的春节一去不返。
昔日年味儿，烟火味儿，再难见到。
过来随份子吃席的糖厂职工越来越多。
其中有不少是听说，黄副厂长下个月就不是厂长了。
“走快点，咱们可得好好送送黄副厂长！以前黄副厂长对咱们可不错呢！”
被催促的职工疯狂翻白眼。
要不是知道黄副厂长下个月升书记，真信了你这糟老头子鬼话。
“没错，黄副厂长是咱们厂最好的厂长，没有之一！”
“老王头，你那一大袋子拿得啥啊？”
“枣啊。”
“哪有送枣的？枣晚要完啊？”
“你特么早晚要完！我这是祝黄厂长枣生贵子！”
“结婚的是黄厂长他儿子，又不是他自个儿...”
“...”
黄兴坤抱着一挎包鼓囊囊份子钱，笑得合不融嘴。
“哎呀，我家小黄终于成家，这下我跟他妈都能放心了。”
站在黄副厂长身后不远处的糖厂仓库主管郭霞听见这话，气得跺跺脚扭头就走。
黄副厂长见这情况，心里暗叫不妙。
把份子钱放回桌上，趁四下没人注意这边，抬脚追过去。
食堂职工间小屋。
郭霞翘着二郎腿，气呼呼地一坐。
黄副厂长低头，入眼处一片白花花。
这件衣服，他之前没见郭霞穿过。
有点民国风旗袍那味道，大红色的，上面还有绣花。
刚才搁外面站着，好几个差点把她误认做新娘子的。
“大喜日子，你置啥气啊？”
郭霞扶着小腹，“黄兴坤！你到底啥时候跟你家那个黄脸婆离婚？”
她拂了下裙摆，“亏得我还提前在裁缝铺定做新裙子，这样大喜日子，我多想站在你身边。”
“那个新进门的儿媳妇，我不喜欢。”
“不过既然你儿子愿意，如果以后她认我这个婆婆，我还是能容得下她。”
黄副厂长皮笑肉不笑，好声好气赔着笑脸哄道：“别生气，等小黄婚事办完，一准跟她离婚。”
“气着了是自己的，再说了，你还揣着劳资的种呢，不准生气哈。”
“那个小赵，就是下乡粗丫头，别把她当回事。”
“我之所以答应小黄娶她，还不是想着，村里丫头勤快，娶进来好伺候你这个婆婆嘛。”
“走吧，大喜日子，可别被人落下口舌。”
“小黄三十多岁，也就这样了，以后我啊，肯定重点放这...”
黄副厂长目光落在郭霞肚子上。
“以后只给你们娘俩花钱儿。”
郭霞美滋滋一乐，当即挽住黄副厂长手臂，“这可是你说的。”
等他俩从食堂后面工作间前后出来，齐齐傻眼。
啥情况？
咋得这么安静？
眼看俩主角到场，宋海涛二话不说来到黄副厂长跟郭霞两人身前。
并掏出工作证件。
“公安局刑警大队长。”
“现在怀疑你挪用公款、贪赃枉法，跟我们走一趟吧。”
黄副厂长额头直冒冷汗，“公、公安同志，你们一定搞错了吧...”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人民，我的工作政绩得到上面认可，下个月要升书记...”
宋海涛冷声一笑，‘咔吧’一声。
手铐拷上。
黄副厂长往食堂门口瞥一眼。
好家伙！
张副处长、车间郭主任...和一些他们派系提拔上来的厂干部职工，一网打尽。
这是调查个底朝天啊！
黄副厂长被吓得一屁股瘫坐地上。
宋海涛挥手，“带走。”
立马有两个公安上前，把黄副厂长架到门口，跟张副处长等人一字排开。
那丢人场面，堪比公开处刑。
宋海涛扭头，刚瞥向郭霞。
郭霞一个腿软，吓得连连退后，“公安同志，我是被逼得！”
宋海涛一言不发，同样送她一副锃光瓦亮的手铐。
“糖厂仓库主管郭霞同志，多次乱搞男女关系，与黄兴坤、张根旭、郭旺财等人保持长期不正当男女关系。”
郭霞脸色惨白。
还没张口狡辩。
被拷着的黄副厂长最先不淡定。
“贱人！你不是说怀的劳资的吗？还想让劳资离婚娶你？好大逼脸！”
郭霞掩面痛哭，索性不再保持形象，“姓黄的！你不是人！”
“我一个好好黄花大闺女跟了你，结果你喝醉酒，转头把我送别人，完事自己又忘了。”
“你特么真是个禽兽！”
“...”
两人激情对骂，现场众人吃瓜吃到惊掉下巴。
玩得这么花？
等狗咬狗毛掉得差不多，宋海涛终于忍不住，一声轻咳。
“带走带走，愣着干啥呢...”
俩人几乎把对方的罪行，全部抖搂出来。
剩下的，就是互骂，互问祖宗。
都是文化人，话语十分不堪入目。
把俩人带走，糖厂食堂终于安静下来。
整个食堂陷入死一般沉寂。
好好一场婚事，现在这算啥？
笑话吗？
赵萍萍咬紧嘴唇。
自打宋海涛等人进门，她就一直盯着走在王保国身边的苏琬。
怎么哪里都有她？
为啥每次一碰见苏琬就倒霉？
苏琬是她们家克星么？
宋海涛离开前，特地来到吕建英、王保国几人身前。
眼神打过招呼后，目光落在苏琬身上。
“苏同志，再度感谢你的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