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呢？一个个造反呢？”苏孝文用力敲桌子。
整个院子安静下来。
“你跟孩子们置啥气。”郝月萍埋怨。
苏孝文重重叹一口气，最后还是服软，“那明天先去梅子那，把她叫回来。”
见苏明点头，他又连忙补充，“你别去，让琬丫头自己去。”
苏琬摸鼻子，有点心虚。
以前大姐最疼爱她这个妹妹。
她仗着被偏爱有恃无恐，可没少干诨事。
“梅子性格软，绣儿要强。”苏孝文叹气，“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明个要是梅子婆家不叫她回来，就闹。”
苏琬继续摸鼻子，敢情让她去，是为的这儿？
她现在已经改了。
好歹是两个孩子的妈，咋还能跟以前不懂事时候闹腾？
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话到嘴边，成听从。
“知道了，爹，放心吧，肯定给你把大姐全须全尾带回来。”
苏孝文瞪她，“这叫啥话？你大姐还能是个不全乎的人啊？”
苏琬沉默。
还真有可能是。
前世她们几个兄弟姐妹里，大姐去世最早。
年轻时候累垮身体，还是新伤带旧伤的那种。
晚上，苏琬跟秦宇带着两只团子，睡西屋。
二哥家西屋床还算大。
两大两小睡着，完全不挤。
黑夜里秦宇瞪着眼睛，伸伸手只能摸到鹿鹿。
真希望新房子能早点建起来。
他想抱着媳妇睡觉。
另一侧，苏琬抱着女儿福福，睡得香甜。
软软呼呼，手感很好。
第二日早。
苏琬吃过饭，套好牛车。
她得去隔壁红星镇上接大姐苏梅回家。
不过苏琬没有直接过去。
而且是先去了县城。
她想着上门接人，总不能空着手。
好赖买一些，都是心意。
何况那是大姐婆家，凡事不能闹得太难堪。
让大姐夹在中间，不好当人。
供销社一早开门，人来人往。
苏琬要了些红糖、米面油，还有两篮子鸡蛋糕，跟一些生鸡蛋牛奶。
正打算从供销社门口离开，听见不远处传来争吵声。
“年纪轻轻就偷东西是吧？你家大人怎么教你的？”
“我没有，不是我...”
“我眼看着你刚才偷拿我车上的鸡，还想死不赖账？来人啊，大家都来评评理，她偷我的鸡！”
“不是的...”
苏琬想直接走人的。
可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好像在哪听过。
她努力翻遍记忆，都想不起来。
思考的工夫里，一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地走上前瞧热闹。
同时苏琬看清，被一个大婶用力拽着的年轻姑娘，脸上布满泪痕。
这年轻姑娘，她的确认识。
是苏倩。
四叔苏义文家的大女儿。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苏倩。
苏倩和先前变化很大。
以前苏倩特别漂亮有气质。
现在苏倩，像是被磨平棱角后，接受现实的普通人。
几年的下乡经历，不知道在苏倩身上发生过什么。
苏琬对苏倩印象还不错。
何况她一眼看出，苏倩是被冤枉的。
“你说鸡是你放在车上，被她拿走的？”苏琬出声。
争吵中的大娘看向她，“对啊，这不明摆着的事儿。”
苏琬若有所思点头，“从肉联厂到这边，十分钟车程，你是咋做到，鸡在车上，连点印记都没留下的？”
“咋？难道鸡不是现杀的？”
这年代没塑料袋。
包肉包菜，一律用报纸牛皮纸。
现杀的鸡，有时候血水放不干净，会渗透报纸滴答。
此时此刻，苏倩手里拎着的那只鸡，正往下淌血水。
“这是看人家小姑娘好欺负，想当众抢鸡呢啊！”
“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大婶看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
“年纪大咋啦？坏人还不能变老？”
一瞬间，风向逆转，众人讨伐指责抢鸡的那个大婶。
大婶见情况不对，立马赶着牛车跑远。
有好心人安抚苏倩两句，人群逐渐散开。
苏倩抹着红肿眼眶。
刚才泪水遮住视野，她没看清帮自己讲话的人长啥样。
这会儿擦干泪水，看见是苏琬，她还挺诧异的。
老家的事儿，苏倩听说了。
平时苏义文夫妇也会讨论，咋处理跟老家亲戚们的关系。
朱小凤还是想全部断绝。
苏义文舍不得他老娘潘金燕。
打断骨头连着筋。
再坏也是他亲娘。
何况他骨子里流着一半和潘金燕一样自私的骨血。
为这事，他和朱小凤两人没少吵架。
有时候吵着吵着，战争波及苏倩身上。
害得她跟着遭殃。
苏倩以为，苏琬他们同样会跟苏义文划清关系。
老死不相往来。
却不曾想，她帮了自己。
“谢谢你，苏琬堂姐。”
苏倩抽着红肿鼻子，真诚低头道谢。
这只鸡是苏娜点名要吃的。
她如果买不回去，肯定又要挨打挨骂。
苏琬视线下移，挪到苏倩拎着鸡的手上。
苏倩下意识缩了下。
动作够快，可还是没瞒住苏琬眼睛。
那只手腕上，带着伤。
“最近在做什么？下乡回来后，没继续上学参加高考？”苏琬主动聊起话题。
说到高考，苏倩神情低落。
她是两年前参加高考的。
很不幸落榜。
然后就四处兼职，艰难生活。
最近苏义文夫妇更是打算，把她‘卖’给糟老头当媳妇。
见苏倩没回答，苏琬心里明白个大概。
她之所以刚开始没听出苏倩声音。
是的的确确，太久没有见过苏倩。
久到有四十多年。
前世时候，她发际后，什么亲戚都找上门。
包括苏义文一家人。
可这一家里，不包括苏倩。
那会儿的苏倩，已经早就投河自尽。
具体原因，苏琬没打听过。
只知道，就在81年。
或许，就是不久之后。
苏琬忽然皱起眉头。
对面前柔弱姑娘产生几分可怜同情。
“要是你在家住不下去，可以来小山村。”
“这里是你老家。”
苏琬有打算让苏倩去她店里帮忙。
不过，她不能因为苏倩是堂妹，就对她绝对信任。
如果打算用苏倩，那苏琬得先全方位考察一番。
“嗯。”苏倩弱弱点头。
她到现在也还没想好何去何从。
离开苏义文夫妇，她真的，能活下去吗？
至少朱小凤打小教导她，得听父母话。
不听父母话，无法立足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