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琬跟着陪笑。
其实她内心在想，您说的‘量大实惠’是认真的吗？
原来你们纺织厂有这么多卖不出去的堆积货！
换做后世资本家，见到手下人这么干活儿，一定狂炒鱿鱼。
“实话说吧，我想买你们厂里积压的那批碎花棉布。”
“不过我不确定这个棉布一定能赚钱，所以想先买个四五匹试试。”
这个？
刘科长犹豫。
那批碎花棉布料，都是用来做成衣的好料子。
是之前纺织厂打样部信心满满搞出来的花样子。
打着‘时尚创新，力争更好’的口号，投入生产车间。
所有厂领导都看好这批布。
认为这批碎花棉布一定能给纺织厂带来不菲的收益。
可他们严重高估庐县和杭市这边的潮流发展趋势。
这批碎花棉布料太过前卫，没有制衣厂愿意下单尝试设计衣服款式。
销售部那边给出的理由是，这批布料色调图案不符合市场，年纪大嫌轻浮，年纪小嫌沉闷。
好好的布料，砸在手里，进厂仓房吃灰。
这批布料，是半年前刚生产出来。
当时投入厂里不少人力物力。
现在被积压在仓库里，是不小的资源浪费。
“苏同志，那批布，总共也就一百多匹，你都收走，也要不了多少钱。”
“你要是手头紧张，咱们还可以像上次那样，先交定金，后全款。”
刘科长试图鼓动苏琬当这个接盘的冤大头。
苏琬笑笑，“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别反悔。”
刘科长抓耳挠腮，怎么感觉买卖还没谈成，他就先吃大亏？
“另外，我还想要五六匹‘的确良’，不一样颜色的。”
“如果卖的好，以后肯定大把进货。”
单单只拿几匹布料，这肯定不符合厂里规定。
刘科长咬牙，“可以！随便挑！”
眼前这位苏同志，那是纺织厂的福星，是厂长的救命恩人。
他能得罪咯？
刘科长莫名自信，不管什么滞销积压布，在苏琬手里，都能给卖出去。
“苏同志，这批碎花棉布定价是一块八每尺，按照刚才说的，半价给你，就是九毛一尺。”
“你看成不？”
苏琬笑了笑，接着摇头。
“刘科长，太贵了吧。”
她漫不经心，伸出两根手指，分别是大拇指和食指。
“八千块，全部。”
“在两个月内，付清。”
这批布，仓房那边入库统计一百二十匹。
每匹布一百尺。
总共一万两千尺布。
八千块打包全要的话，合着每尺不到七毛。
刘科长松口气，还行，能接受。
毕竟这批布成本连带厂里工人工钱算下来，每尺六毛钱。
八千块，只能说，小赚不亏。
“行。”刘科长怕苏琬反悔，连声答应。
苏琬直接在吕永望办公室签下合同。
定金还像上次那样，意思一下，随便给个一百，让合同生效就成。
可一百块钱，在这年代，也不算小数目了。
没有谁愿意平白无故丢一百。
来到仓库，先拿四匹碎花棉布料，搬上牛车。
随后苏琬又挑选粉、白两款各一匹‘的确良’布料。
装好车， 让苏强赶着牛，两人回小山村。
到土砖房门口，整个院子里弥漫着青团芳草气息。
里面传来几句说话声。
不止牛桂花跟苏兰在，连二嫂乔畅也主动过来帮忙。
“爹的手术费，按理说应该苏明这个当儿子的出。”
“可苏明没本事，打死他都拿不出三千块。”
“我就想着，有空闲就来帮帮琬琬，能帮忙做点是点。”
这会儿青团已经做完，三人正纳着鞋底子聊天。
“哎，他二伯人那么好，咋就得这个病？”
“老天爷真是的，净挑老实人欺负。”
牛桂花唉声叹气。
听见门口动静，三人起身。
帮着搬牛车东西进屋。
两个小家伙刚午睡醒。
见苏琬回来，福福揉着睁不开的小眼睛，嘴里嘟囔不清的喊着，“麻麻抱抱~”
“我的小珍猪睡醒啦？”
将女儿福福抱在怀里。
还没站起身，就感到下巴湿漉漉的。
好家伙！被小家伙亲了，还是被亲错位置的那种。
苏琬宠溺一笑，在福福额头上认真印下一吻。
一旁原本揉着眼睛的鹿鹿别过小脸去。
他也想要。
但他就是不说。
下一刻，鹿鹿感觉小脸蛋被啄了一口。
还是对着苏琬的那边脸。
他垂下小脑袋，熟透的颜色迅速爬满小脸。
他肯定没害羞！
都怪、怪坏女人，亲福福就好了，干嘛还要亲他啊！
马上到孩子们下学点，好几个附近村的村民们，也这会儿上门来卖野味儿。
一时间，土砖房院落继续热闹起来。
众人忙忙碌碌。
没多久，秦禹跟着苏飞，几乎先后同时进门。
秦禹今天刚去白杨小学报道。
跟在王校长身后搭把手，学习白杨小学的教学模式。
村长苏永胜的推荐信，还在红旗公社那边压着。
不过红旗公社给出的意见是，趁着白杨小学王校长还没走，先让秦禹过去试试。
看看教学水平如何。
院子里有二嫂和苏兰帮忙称重算账。
秦禹回来时候，看见苏琬在屋里，坐在瘸一条腿的书桌前，俯身写写画画。
桌上的是一张草纸。
苏琬手里抓着的，是一根头部烧黑的木条。
秦禹走上前，从兜里掏出一支新华钢笔。
“这支笔...”
苏琬记得，秦禹很宝贵这支钢笔。
是他下乡时候，带的为数不多物品。
“你用。”
苏琬没矫情，她拿起沉甸甸的钢笔，小心拔开盖子。
继续在草纸上写画。
钢笔出墨顺畅，笔锋自然流转。
可比烧黑的木炭好用百倍。
三两分钟的功夫，一条简单的收腰连衣裙草图，出现在两人面前。
秦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见苏琬继续拿起另一张草纸。
他没着急出声讲话，而是继续看着。
就见苏琬握着钢笔，在第二张草纸上，画出款式和时下相似，却又改动很大的开衫衬衣。
终于，秦禹看出来苏琬要做什么。
“想做衣服卖？”
苏琬点头。
她继续看着泛黄草纸上，用钢笔细细勾勒出的图案。
眉头微微褶皱。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里——”
秦禹伸手，指着开衫衬衣的草图。
“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