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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这一通有理有据的精密分析给一旁的沈正业听愣了,他头一次对眼前这位相处多年的秦王感到陌生。

回忆旧事,沈正业好似又想到了一些细节,他神色复杂地咂咂嘴,“王爷,当初向庄王提议向靖泰侯送礼求情的想法……似乎也是您提出来的吧?”

“没错。”秦王毫不避讳地点点头,“上回给卫学海送礼,本王的本意便是想借此试探卫学海的态度,卫学海是当今天子的身边人,通过他的态度,便能顺理成章的推断出局面形势。”

“因那回送礼存在试探之意,所以本王并未亲自露面,长姐对我的情意本王向来清楚,倘若我亲自出面送礼,哪怕局势再如何危急,长姐多半也会为我求情,这样一来本王便很难通过试探卫学海态度来判断局势了,所以那一次送礼,本王不能去……”

听得秦王如此冷静的陈述,沈正业浑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了,秦王竟然为了这点事精算到如此地步?这实在是太过骇人了些!

“此去拜访长姐是为求得她能为本王求情,有了长姐的干预,本王想从此旋涡中博得生机,取得宽待的机会便会大大增加,因此本王必须亲自出面了!”

说到此,秦王眼眶微微发红,“我与长姐之间除却姐弟之情外更有如同母子一般的舐犊之情!对于本王的事,长姐她……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沈正业神色复杂,一时间竟无语凝噎,这位秦王把一切加之自己的谋算之中了,就连那位跟他有着舐犊恩情的长姐,也成了他算计博弈的筹码……

这样一个人,沈正业不知该说他是聪明还是冷血了……

……

云县县衙公堂内,祝奇辰与许茂典及赵棠三人汇聚堂内,三人极有默契的将目光瞟向一旁的贺俊怀与姜笠二人,这使得二者不敢在三人眼底下做出丝毫多余的动作,只能像是供人观赏的石像般僵愣在原地,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祝某在来县衙公堂前提为许大人备上了一份大礼。”祝奇辰先是看了贺俊怀一眼,随后低下头坏笑道,“云县本土富商胡大,已被祝某差人拿下了!”

此言一出,贺俊怀与姜笠二人勃然色变,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吃了苍蝇般难看的无以复加,比之贺俊怀,姜笠的反应明显要大得多,只见他脚步发虚,身形微颤,险些栽倒进贺俊怀的怀里。

“这可真是太好了!”许茂典激动地抓住了祝奇辰的大手,面色振奋地说道,“胡大此人熟知云县内情,只要肯严加审问,定能从其口中获取重要情报!”

祝奇辰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大人放心,这一点祝某心知肚明,早在半个时辰前,我便命人对胡大那奸猾恶商严刑审问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那软根子就会把他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招了。”

话说到这,他突然止住了声音,鬼使神差般的看了贺俊怀一眼,“贺县丞,我可听说那胡大与你一向交好哈……”

闻言,贺俊怀面色突变,故作镇定地回话道,“祝教头言过了,胡大是我云县本土的大商户,下官身为云县县丞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与此人有些交集,但要说卑职与他关系有多亲近,倒也不尽然……顶多算是熟人吧。”

“是嘛?我观那胡大可不只是把你当普通的熟人对待那么简单呀……”祝奇辰不阴不阳地笑道,“先前本教头带人去拿他时,他还一直嚷嚷着要见你贺大人呢……”

站在边上的喻方听到这话适时地补刀道,“胡大不仅说要见你贺大人,还对诸位去缉他的上官们放下了威胁豪言呢,说在云县可没人敢动他,还说他自个是你贺大人罩住的人呢……”

喻方这一通添油加火的阴阳语句彻底把贺俊怀给气懵了,他黑脸咬牙道,“这不过是垂死挣扎之人的胡乱攀咬罢了,难道祝教头要因为胡大的几句胡话就定卑职的罪么?”

他这话一开口,祝奇辰还没怎么着呢,他身后边的几名内监机督卫们便开始呲牙了, 区区一个县丞小官,竟敢对内监机教头这么说话?

你这是使脸色给谁看呢?

“慢!”祝奇辰伸出手阻止蠢蠢欲动的属下们,面朝贺俊怀阴声道,“本官是否冤枉了你贺县丞,只要将胡大审问个清楚便可见分晓……希望贺大人到时候还能保持住风度!”

几名凶神恶煞的内监机督卫们正死死地紧盯贺俊怀,若非祝奇辰有意阻止,他们早扑上去动手了。

贺俊怀应该庆幸他面对的这位内监机教头不是上一任的沙东行,若是换做后者,莫说你只是个小小县丞了,就算你是所谓布政使一般的封疆大吏,敢这么跟他说话,沙东行他照样敢动手!

祝奇辰这句话成功攻破了贺俊怀的心防,其实贺俊怀心里也清楚,就凭胡大那软性子,绝对是抗不过内监机的严刑逼供的,只要胡大把该撂的事都撂了,他贺俊怀同样逃不过清算,

但老话说的好,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却又是另一回事。

纵使是必死之局,但倘若刀子没彻底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人本能的求生意志总是会给自己营造或能求生的幻想。

总不能胡大那边还没撂底儿,他先自个滑跪吧?

只要胡大一刻未招,在贺俊怀心里就多一分求生的希望!

他在等身后的贵人们出招,尽管知晓这种希望很是渺茫,但他现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此了。

命属下看好贺俊怀与姜笠二人后,祝奇辰与许茂典二人进入了堂屋之内,开始进行深入的交谈。

“陛下在阅览大人传送于靖泰侯的手信后便第一时间派祝某前来支援大人,正因为有了大人的手信提醒,我等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抓拿胡大,现下胡大已经落网,许大人打算如何行事?”

“胡大既已落网,那接下来的事便好办很多了。”

许茂典双眸发亮,不急不忙地说道,“只待严审胡大拿到真实口供后,祝教头与本官便可对贺俊怀此獠动手!”

“贺俊怀只要一招供,有关云县权贵走私一案的所有线索便可串连起来,届时便能让那帮宗亲勋贵们辨无可辨!”

“大人说的是,现在咱们只要老老实实等逼审胡大的结果就是了。”祝奇辰点了点头,转过身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与许茂典各倒了杯茶。

“祝教头……您这是……”许茂典忙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神色惶恐地说道,“您太客气了,许某不过是小小知县而已,怎担得起教头这般礼遇?”

候在房门前的赵棠见状,笑哈哈地说道,“许大人,您千万别跟他客气,这辰哥儿从小到大就服气有本事的人,他能给您倒茶,那说明他是真心看得起你!”

祝奇辰瞪他一眼,转头对许茂典笑道,“赵棠此言虽有些片面,但也是事实,祝某向来钦佩许大人这等肯干实事,又有本领的能人,这杯茶,祝某是奉得心甘情愿!”

干笑一声后,许茂典将杯中茶水饮尽,突有些好奇地问道,“万没想到祝教头与赵大人原是旧识,二位看起来感情不错,可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伴当?”

“半差不差吧。”赵棠大咧咧的说道,“年幼之时,我与辰哥儿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眨起了眼,笑嘻嘻地调侃道:“许大人还不知道辰哥儿的身世背景吧,不如容我给你仔细说道一二?”

不顾祝奇辰那有些烦闷的眼神,赵棠饶有兴致地说道,“咱们这位辰哥儿要论起来,那可是咱们当今皇上的表哥呢……”

闻听此言,许茂典猛地一怔,惊讶地说道,“祝教头是哪位长公主之后?”

祝奇辰抱拳回应道,“家母正是先帝幼妹高宁公主……”

许茂典闻言苦笑不已,敢情这屋里除了他只是个小小知县外,赵棠和祝奇辰这俩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本以为赵棠是豪门贵宅的勋贵之后这已经够了不得了,没成想祝奇辰更要夸张,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二位的来头真是一个比一个吓人呐。”苦笑一声后,许茂典又正起脸色赞道,“有此家世背景,却仍能秉承公心体国,实在是让许某佩服!”

祝奇辰摆了摆手,语气诚恳的说道,“大人言重了,我等家族越是显赫,则越应承担责任重担,妄图借家族之名享乐逞威者,才是不孝的大逆之徒!”

赵棠忙点头附和道,“辰哥儿说的对,咱们的家宅越是显赫,这承担的责任与重担也应当越重才是。”

闻言,许茂典很是感动,正因为权贵子弟中还有赵棠和祝奇辰这样的人存在,他才不会对所有的贵族子弟贴上恶的标签,确如二者所言,家世越为显赫者,身上承担的责任也理应更重,如此一来,家国才有希望与朝气。

若一个国朝权力高峰的人们都开始安逸享乐,不思进取,那才真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就在三人放松心神扯闲篇之时,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这瞬间引起了屋内三人的注意,祝奇辰更是一马当先地打开房门,见来人正是位身穿鹰爪黑袍的内监机督卫,祝奇辰不由得眼神一亮,忙将其拉入屋内,“李广全,你怎么来了?”

“可是审问那胡大有了结果?”

听着这话,许茂典与赵棠这才明白祝奇辰为何激动的原因,他既然能跟这突然冒出的李广全这么说话,便足以说明此人是被他事先安排去逼审胡大的人员了。

既是被派出逼审胡大的人员,他这会儿却急匆匆地赶到祝奇辰身边,便说明后者交代给他的任务已经有了眉目了。

事实说明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只见李广全边抚弄胸口顺气边说道,“回教头话,那……那胡大已经招了!”

在场众人闻讯,无不面露振奋之色。

祝奇辰更是急声追问道,“快说,他都招了什么?”

李广全一阵狂汗,耷拉着眉眼,有些犯难地说道,“他把他知道的都招了,招的……呃,怎么说呢,有点太干净了,涉及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也太广了。”

沉吟半会儿,李广全用尽量精简的用语说道,“其一,胡大供述,宗亲勋贵侵占民田沃土为真,以此借鸡生蛋建房盖仓也是真!后用建成的房仓囤货走私也是真!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据……据胡大所言,是……”说到关键处,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想借此舒缓自己的紧张情绪,“据胡大所言,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应是安王无疑!”

许茂典三人听到这话都摆出副不知所然的模样,祝奇辰却有些不耐烦地急问道,“凡关走私之事的具体流程细节你稍后再说,我只问你一句,那云县县丞的贺俊怀是否牵涉其中?”

“贺俊怀何止是牵涉其中,他与胡大本就是这一系列走私行动的实际经手人!”李广全目光微沉,郑重说道,“据胡大供述,他与贺俊怀本就是安王的人,而这走私的不正当活计,攒局人正是安王无疑,凡在云县之内的走私活动,都是贺俊怀和胡大二人替这帮京中权贵们打理的。”

“他不仅把该招的都招了,就连这近些年来走私的私记账簿都给咱们撂了。”

“属下等还真从他所招出的地址找到了他私藏的账簿,跟他的所有供词皆能对应上。”

听到这话,许茂典等人大喜过望,赵棠更是当即拍案道,“那还等什么!我先将贺俊怀这混账给拿了!”

祝奇辰没有说话,而是向一旁的许茂典投以一个征询的眼神。

后者十分爽快地点点头,“赵大人说的不错,现如今咱们既有胡大的证言,又有他私藏的账簿罪证,是该名正言顺地拿下他贺俊怀了!”

“好!”

赵棠放声大笑,一把拽开了房门,朝屋外看守贺俊怀与姜笠二人的内监机督卫及兵马司兵丁们大吼道,“罪证确凿无疑!祝教头与许大人有令,速速拿下贺俊怀与姜笠!”

随着他话音刚落,贺俊怀与姜笠二人脸色大变,还不等他们出声说话,边上的兵马司兵丁及内监机督卫们就如同群狼捕食般扑了上去,顷刻间便让二者失去行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