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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一个下午。

大批皇城司密卫包围户部尚书郑光升府邸,郑府许进不许出之事,很快便在京城传播开来。

京城好几座府邸在得知这个消息不久后,府上都有马车驶出,而目的地也在同一个方向乐彰侯府。

此时的乐彰侯府内,年逾古稀的乐彰侯朱宣听到儿子禀报,手上的茶盏惊掉在了地上,拄着拐杖猛然站起,一阵头晕目眩后,又被长子朱齐贤扶了回去。

“爹,您小心些,现在可如何是好?郑大人被皇城司抓了,您在户部借银子没还的那些事儿,不会被陛下知道了吧?”

朱齐贤扶着老爹战战兢兢问道。

身为朱家长子,他今年已然四十有余。二十六年前,乾朝爆发起义之前他已然成年。

朱家世代沐浴皇恩,即使在乾朝末年,他依然能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可惜乾末起义爆发后,一切都变了。

无数衣着褴褛的饥民,手持农具和刀枪棍棒闯入他们府中,争抢他们的粮食,打砸他们能看到的一切。

在射杀了数名饥民后,那些饥民不仅不退,反而涌来的越来越多,他和老爹知道,朱府待不下去了,于是便带着口粮和金银细软,在一群亲信家丁的护卫下开始了逃难生涯。

一开始在难民群中是寸步难行,但后来遇到一些服饰统一的起义军后,那些首脑人物得知他们是文圣后裔,立刻对他们以礼相待。

日子过得虽然没有以前舒服,但性命至少能无忧了,直到遇到当今这位陛下,一统乾朝的土地,封老爹做了一等乐彰侯,歃血为盟,他们朱家又过上了富贵日子。

可惜这位陛下生性简朴,对百姓轻徭薄税,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食邑内的银钱不够花,他们也只能利用朱家的文圣身份,收收贺仪之内礼,或是变卖些东西维持下去。

直到父亲的学生,新任户部尚书郑光升上台后,父亲动了向户部借钱的想法,结果这一发不可收拾,到如今,已经越累积越多。

现在户部尚书郑光升被皇城司带走,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窗事发了。

“咳咳,儿啊,郑尚书真是被皇城司带走的?”

朱宣咳嗽了两声,依旧有些无法相信。

那可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啊,毫无征兆忽然就被皇城司带走,着实让人无法想象。

“爹,现在的郑府外面,还有皇城司的密探呢,不会错的,爹,您快想想怎么办吧,万一郑光升把你借银子的事说出来,还借了这么多,咱们朱家必然吃不了兜着走啊。”

朱齐贤将管家告诉他的汇报,又告诉了父亲一遍,心中早已慌乱异常。

父亲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太利索。

陛下大部分时候召父亲进宫,都是由他这个长子代劳。

所以他无比清楚,当今陛下会如何对待贪污之人,尤其还是数目巨大的时候。

“儿啊,不至于吧,怎么说咱们也是朱家文圣公的后人,爹虽然几年未上朝了,但陛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断然不会如此绝情的。”

朱宣迟疑着摇头说完,又接着问起来:“你可知道光升被带到了何处?”

“听说高天石带走郑大人后没有回皇城司,而是进的锦衣卫衙门。”

朱齐贤没有和父亲争辩,心中却是极为无奈,陛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那你也要看看对谁啊。

几年前你没有在户部借银子,没有作奸犯科,陛下当然对您和煦有加。

可这几年你挪用了这么银子没有归还,还说那位唐小侯爷格物致知之言,是对老祖宗传统经学的侮辱,要让他撤职免官,陛下难道还能对您重情重义?

您不见安西侯公孙康父子,就是得罪唐宁现在落得个父子双亡么。

“锦衣卫衙门?那不是唐宁那小贼的地盘儿,陛下难道亲自去了锦衣卫衙门不成?”

朱宣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用浑浊的双眼瞪着儿子,脸上的老年斑都暗沉了几分。

“爹,您先别管陛下去了哪里,您还是想想郑大人万一把您说了出来,该怎么办把爹,儿子求求您了。”

朱齐贤更无奈道。

就在此时。

门外的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大少爷,征东侯阮老侯爷求见,是来找老爷的。”

“请他进来,齐贤,你代爹去接一下。”

朱宣拄着拐杖走到门口相迎,又吩咐起儿子道。

“是,爹。”

朱齐贤连忙跟着管家出门迎接而去。

不一会儿。

“哎呀,文圣公,朱老侯爷,您老爷子近来身体可好?”

一个身高七尺有余的魁梧汉子便走了进来,一路走一路拱着手用大嗓门就嚷嚷了起来,来人正是征东侯阮长雄。

“拖阮侯爷的福,老朽身体还能动,就是手脚不利索了,这不,刚还打碎了一个茶盏,来人,奉茶。”

朱宣苍老的脸颊皮笑肉不笑地回礼,说着就吩咐起府上下人上茶。

“老爷子,我看咱们今日就别这么客气了,我来也不是来喝茶的,还是说说正事儿要紧。”

阮长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茶杯,眯起眼睛对朱宣说道。

“好吧,那就先说正事儿,阮侯爷,咱们去书房详谈?”

朱宣也不推辞,不在命人奉茶而是主动邀请道。

“好,去书房。”

三人没有耽搁,一路来到书房,关好门窗。

阮长雄这才迫不及待问起:“老爷子,您也听说了吧,户部尚书郑大人被皇城司抓了,咱们在户部那点儿事可能藏不住了,我来找您,就是想跟您商量个主意怎么办的。”

“阮侯爷以为应当如何是好?”

朱宣默默反问了一句。

“老爷子,我就是不知道才来问您的,您别反问我啊。”

“阮侯爷,老朽借的那些银子可都已经花掉了,还是还不上了,现在就算陛下追究,老朽也只能硬挺着等死了,阮侯爷若是能还上,现在赶紧凑齐银子还上去,或许还能有点转机。”

“我也是啊,老爷子,我在老家买了不少良田外,还买了两块上等的琉璃镇宅,想着等什么时候缺钱了,再把它们卖出去又是一笔银子呢,现在我也还不上。”

阮长雄面色戚戚然说着。

自己刚买了两块琉璃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现在想出手也晚了,真是运气背到家了。

朱宣听到此话,早有预料般一笑,看着阮长雄道:“那现在咱们就是都没办法,既然没办法,那就只能挺着,还有几位侯爷还没来呢,咱们就赌陛下不会因为这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冒这个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