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李乔一安抚好父母，拉出戴在脖子上，被她压在衣服上的项链。
“这个我收到了，很好看。”
“好看！”妈妈笑着夸道，爸爸也点头。
李乔一又心酸又好笑。
她的脸都这样了，还好看呢。
从小到大，他们好像就会这么一个形容词。
她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她就特别讨厌“好看”这个词，她觉得父母就是敷衍，睁眼说瞎话。
瞧瞧别人怎么说她的。
丑女，丑八怪，癞蛤蟆，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但是，现在李乔一明白了，在他们心里，她真的是最好看的。
从玄关处传来微弱的动静，宁宁一撇头，就跟从墙壁后面小心翼翼探出头的周承肆对上视线。
宁宁对他招招手。
周承肆：...
他这才走出来，后面跟着陈慕。
走近了，又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
谢必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陈慕：“这是？”
他问的是和李乔一站在一起的父母。
他们看过照片，认出来了。
这不就一会没见，怎么还找到李乔一的父母了。
看谢必安溜得飞快，宁宁想了想，还是不解释了。
她看向跟过来的女孩子。
在水晶球里见过。
许暖月。
许暖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蝴蝶壁画，又低下头。
陈慕解释：“在外面遇到她的，她说自己是李乔一的朋友，非得闹着来见李乔一。”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乔一朝着许暖月看过去。
许暖月抬起头，和李乔一四目相对，许暖月本来就红了的眼眶更红了。
李乔一有些疑惑。
许暖月吸了吸鼻子：“我叫许暖月，网名是月月圆月。”
李乔一有一瞬间的恍然，她笑了：“是你啊，这算面基么？”
她居然还开了个玩笑。
许暖月泪水夺眶而出，她哭着说： “对不起，是我把聊天记录曝光的。”
“我就是嫉妒萧昔，我以为你把我送的礼物送给别人了，对不起...”
她非常坦荡地说出了自己的阴暗心思。
说一万句对不起，也弥补不了李乔一在网上受到的伤害。
许暖月知道，她对李乔一造成的伤害无法逆转。
“怎么会呢，那可是我收到的外人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李乔一笑着：“也不怪你，毕竟从你的角度看，我真的挺像个坏人的。”
许暖月愣住了。
为什么不怪她呢，为什么还要笑呢。
她也好，萧昔也好。
为什么可以笑着说出原谅呢。
明明她们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为什么要原谅她们呢。
许暖月莫名的有些愤怒：“你为什么要不怪我？求求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那样才能好受点。你自私一点，求求你了，好不好。”
哪怕李乔一自私那么一点，她都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道德感太高和太善良，让萧昔和齐北洲钻了空子。
为什么要原谅霸凌自己的人啊，就该永远恨他们，诅咒他们。
以死谢罪都不能原谅他们。
要亲眼看着他们堕入深渊，然后在边上拍手称快。
许暖月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李乔一和她一点都不像。
她自私又冷漠，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谁都别想伤害她，贬低她一点。
人，就该自私一点。
谁敢欺负她，她就会加倍还回去。
许暖月从小就学会了这份自私。
可是，也是她这份用来自我保护的自私，害得李乔一被全网骂。
许暖月哭着，泣不成声。
这次换到李乔一微微怔楞。
“当时，萧昔跟我道歉时，她哭着让我原谅她，你可真奇怪。”
真傻啊。
那个时候。
对啊，为什么不怪别人，那些欺负她的人，真可恶啊，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
李乔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笑意不在。
“我真讨厌你。”
许暖月噗嗤一声笑出来，眼泪流得更凶了。
李乔一看着她，像在回忆，有些怅然：“我们要是早点见面就好了。”
许暖月好多次说想和她见面，她纠结外貌，怕许暖月见到自己，就不愿意和她讲话了，一直拒绝。
如果当时和许暖月见了面，这些事情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人生，哪有如果。
人生就是这样，总会留下许多遗憾。
“可以麻烦你一个事情么？”李乔一转头问站在角落，沉默地看着一切的宁宁。
“可以帮我把我和我爸妈葬到一起么？”李乔一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骨灰大概率被葬在萧家那边了。
边上她的父母悄悄地抹了抹眼泪。
“当然不是白帮的，这栋别墅就给你了。”
“可以。”宁宁答应了。
“谢谢你。”
宁宁：“给了报酬了，不用跟我说谢谢。”
不是这个意思，算了。
李乔一倒是习惯了宁宁的嘴硬心软。
“宁年的手臂已经好了，我的保姆生涯也要结束了，请问雇主还满意么？”她对着宁宁眨眨眼睛。
宁宁点点头：“满意，你被解雇了。”
随着她这句话，李乔一觉得肩头一烫。
这次她知道了，这是宁宁和她签下的契约。
有这契约保护，在她执念未消之前，就算是无常来了，也带不走她。
真别扭啊。
李乔一觉得有点好笑，她看着宁宁，宁宁别开脸。
李乔一释然地笑了笑：“那就好。”
她牵起父母的手，对周承肆说：“走吧。”
在即将走出客厅的时候，李乔一突然停下。
“再见，月月，我的好朋友。”
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目送着她背影的许暖月，怔楞了几秒，她捂住脸，不可抑制地哭出声。
李乔一握着父母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阳光。
屋外，春日的上午，日光闪耀，微风轻佛。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正盛，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脚边。
李乔一眯着眼，看着太阳。
她生前就不爱出门，也不爱太阳。
自从死后，三年多，没有见过太阳了。
太阳，原来这么暖的啊。
真好。
父母在，朋友也在。
这一辈子，虽短，有很多遗憾，但总算没有酿成大错，还可以有下辈子。
宁宁说的对，下辈子虽然虚无缥缈，但与父母还有重逢的可能。
就是，她下辈子一点都不想当人了。
可以的话，做一只蝴蝶吧。
一只真正的蝶，在阳光下，自由翩飞的蝶。
李乔一仰起脸，在节目组那么多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跨出了别墅的铁门。
二十五年了。
她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