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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仰光格外温暖。

地上两个身影,一个长,一个宽。

~

“家里那么多事儿呢!你非要拉着我出来!”

朱允熥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在长街之上,四处打量。

“活不是一天干完的!”

朱高炽在他身旁,挺着肚子笑道,“总要忙里偷闲.....劳逸结合!”说着,瞄了下朱允熥的侧脸,“不时的出来走动走动,放松下心情....”

他正说着,忽见朱允熥的身子猛的向前迈了一大步。

啪的一声!

朱允熥的脚,重重落在地上,恰好踩住朱高炽影子上的脑袋。

“您......”

朱高炽低头看着影子脑袋上凭空出现的一只脚,咽口唾沫,“你这是......?”

“有个甲虫!”朱允熥正色道。

“嘶....”朱高炽看看周围,“这大冬天的,哪来的甲虫?”

“你说我踩死他没有?”朱允熥问道。

朱高炽动动,把影子上脑袋,从朱允熥的脚底抽开,“死了吧!”

周围的侍卫们,听着皇上和庄亲王的一问一答,忽感觉自己的脑袋格外的不够用。

皇上的话好像无比高深.....

庄亲王的话好像言之有理。

但就是领悟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接着,更让侍卫们惊骇的事发生了。

就见皇上竟然和庄亲王俩人,就在街上......肩并肩的蹲了下去。

且在蹲下之前,庄亲王还在旁边墙角薅了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

然后,就见皇上慢慢的挪开脚。

庄亲王手中的狗尾巴,小心翼翼的扒拉....

“草.....”

朱允熥站起身,“谁把黑豆扔大街上了,我以为甲虫呢?”

“真够缺德的!”朱高炽也起身骂道,“幸亏是黑豆,这要是块大石子,还不硌了皇上的脚?”

说着,忽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小葫芦,凑到朱允熥身前儿,“您看!”

朱允熥低头,“什么呀?”

说着,就见那葫芦之中,先是两条长须伸展,紧接着一个体态丰满昂首挺胸的蝈蝈,跃然而出。

“这叫虎威大将军!”朱高炽笑道,“臣走到哪儿都带着他!”

“你小子什么时候喜欢玩这个的?”朱允熥举起那小葫芦,把那蝈蝈正对着阳光,仔细的欣赏,“挺有闲情雅致呀!”说着,手腕抖抖,惊讶道,“哎,它还真不跑呀!”

“都养熟了还往哪跑?”朱高炽笑着,小心的把蝈蝈拿回来,吹了两声口哨,等蝈蝈回去之后,又郑重的把蝈蝈葫芦放在怀里,“它跟人似的,知道谁对他好!哎,就在这,这暖和风吹不着.....”

“呵!”朱允熥斜眼看他,笑道,“知道的是蝈蝈,不知道以为是你儿子呢!还放心口?”

“不瞒您说,这小家伙呀....”朱高炽指了下自己的怀抱,低声笑道,“比儿子亲!”

朱允熥瞥他一眼,继续前行。

~~~

穿过这条长街,来到了市井集市,眼前豁然开朗。

“你是有话要跟我说?”

朱允熥闻着空气中,那股说不清的,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的味儿,轻声道。

“有!”朱高炽跟在朱允熥身后,说话时点了点旁边卖糖炒栗子的摊位。

马上就有侍卫过去,弄了一包开壳的栗子过来。

“有屁就放!”

朱允熥说着,自然而然的伸手,在朱高炽手中的纸袋里,抓了两颗栗子。

“但这话呀....”朱高炽把栗子整个扔嘴里,咔嚓一咬,然后壳就飞了出来,“只能跟我兄弟说,不能跟皇上说.....”

朱允熥一怔,盯着朱高炽,“你什么时候添的这个毛病?”

后者嘴皮子一翻,又是栗子壳飞了出来,“早就有呀!您不知道?”

朱允熥又瞥他一眼,“你说!”

朱高炽后退两步,“你先答应,说了不带记仇的啊!”

“呵呵!我现在是你兄弟,兄弟之间记什么仇呀!”朱允熥笑着,“过来,让我抓俩栗子....躲那么远干啥?”

~~

“咱们小的时候,都读过书!”

这俩个吃着栗子,坐在一处茶摊上。

朱允熥喝的是茉莉花,胖子喝的是带芝麻果仁的油茶....还加了两勺糖。

“嗯嗯,你接着说!”朱允熥顺嘴说着,拿勺子蒯了下胖子的油茶。

“这个....”朱高炽看看朱允熥,“要不,您自己要一份?”

“我吃不了,你这太甜!”朱允熥连吃两口,“你说呀!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你说的话跟咱们读书有什么关系?”

朱高炽挪了下自己面前的油茶面,“汉武帝废太子....巫蛊案....”

朱允熥正要再蒯油茶面,手中的勺子猛的一顿。

“你刚才说了不翻脸的....”朱高炽嗖的一下,站得老远。

“过来....过来!”朱允熥点着油茶面,“你不过来我都给你吃喽!”

朱高炽磨磨蹭蹭,小心翼翼的坐过来。

“朕记得当年是刘三吾学士教的这课...”朱允熥沉思道,汉武帝父子失和,始于奸臣与妇人挑拨.....”说着,叹息一声,“本是和睦父子,最后却宛如仇寇!”

“巫蛊案第二年,汉武帝已有察觉,定是他的人陷害诬陷才使得他们父子反目成仇。所以参与太子巫惑案的所有大臣,后妃等,皆被汉武帝诛杀!”

朱高炽低声道,“不过此时悔之晚矣,汉武帝年事已高,大汉风雨飘摇,只能把帝王之位传于幼子......”

“你是在警告我.....”朱允熥正色看着朱高炽,“你好大的胆子,用汉武帝来影射我和六斤?”

他的眼神能杀人,但朱高炽坐着没动。

“你还想听吗?”

“油皮快放!”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多少人惦记六斤的位子,你不是不知道!”朱高炽搅着碗里的油茶面,“现在你年轻,事事都能察觉。可将来万一.....万一老糊涂了呢?”

朱允熥瞥了他一眼,狠狠的蒯了一勺油茶面。

“你也还年轻呢,往后大几十年呢....是吧!”朱高炽开口,“六斤更年轻,往后大几十年呢,是吧?”

说着,他撅起屁股,准备随时撒丫子,“将来的事谁知道,万一.....万一你们爷俩呛呛起来.....”

朱允熥眼睛猛的一立。

“你是皇上呀,你习惯了天下你最大,你先是皇上才是爹....”朱高炽一条腿做好了跑的准备,低声道,“汉武帝就是这样呀!他后来想明白了后悔有啥用?儿子都死了后悔有用吗?”

“汉武帝那么雄才大略的人,也着了那些奸臣的道儿,为啥?因为他当了几十皇上,太子当了几十年太子,手底下各自一派人,都水火不容的......你是皇上,你应该比我想的深刻...”

“你他妈到底要说什么?”朱允熥怒了。

“我再说句不好听的,汉武帝当时要是只有那一个太子儿子,是不是就不会犯这么大的错了?”朱高炽摊手道,“儿子多,所以呢....儿子这东西呀,本就看着不顺眼!”

“只有一个儿子还能凑合着看,可是儿子多了,包容心就少了!要是一个儿子,他淘点笨点都没啥。可要是儿子多了,你喜欢他吗?”

“一时的不喜欢没啥!可你还有好几十年呢,这好几十年加起来,积少成多.....”

“死胖子!”

朱允熥蹭的起身,“我他妈抽死你....”

“哎,闹着玩不带扣眼珠子的,你真揍我啊?”

~~

茶摊的老板娘傻了!

明里暗里的侍卫们都傻了!

就见庄亲王抱着脑袋抱头鼠窜,皇上在后面举着个勺子锲而不舍的穷追猛打。

“哎哟.....我脑袋让你打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