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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方看起来颇为和善,但阮璐鱼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这位疑似是驱鬼祭祀的老者实在是太过古怪,无论如何,其身上散发的妖魔气息却是实打实的。

阮璐鱼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神色淡漠地回应道:

“前辈客气了,请问您是?”

闻言,老者呵呵一笑。

“鄙人乃是隔壁栉村的祭祀,名叫【灌稽】,整日里与鬼物纠缠,方才成了这副模样,姑娘切莫介怀。”

灌稽?

这个人的名字是两个字,而她遇到的村民,名字都是一个字……

心念急转之际,阮璐鱼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客气道:

“原来是灌稽前辈,失敬了。”

从老者周身流露出的庞大气息来看,至少有元婴初期的实力,加上自己对他的手段毫无了解,与其贸然对上并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她还是决定先虚与委蛇一番。

这位叫灌稽的老者听罢微微颔首,说道:

“老夫今日至此,乃是为了主持一桩婚事,正所谓来者是客,姑娘就留下来喝一杯喜酒吧。”

喝喜酒?

闻言,阮璐鱼黛眉挑眉,略略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既如此,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虽然她根本不想参加这场诡异的喜宴,却也意识到这是从对方口中收集信息的好机会。

不管是在哪里,掌握力量往往就意味着比普通人了解更多的秘密。

见她答应,灌稽顿时哈哈一笑,显得十分高兴:

“姑娘,随老夫来。”

说话间,他挥了挥手,原本停滞的迎亲队伍又再度缓缓前行起来,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不多时,阮璐鱼就跟着队伍就来到那座贴着喜联的泥瓦房前。

“落轿!”

随着一声吆喝响起,轿帘蓦的掀开,紧接着,轿中一只白色的绣鞋轻轻探了出来。

霎时间,场面突然变的落针可闻,迎亲队伍中所有人的表情都无比郑重,有些人甚至忍不住瑟瑟发抖……

下一刻,原本血红的天色迅速黑暗了下来,一股诡异而阴冷的气息从天而降。

阴风呼啸,呜咽哀嚎,仿佛千万冤魂齐聚。

“桀桀……桀桀……”

凄厉的尖笑声响彻天地。

“啊——”

伴随着一声惊悸无比的惨叫,穿着一身白色嫁衣的新娘子被阴风席卷,带到空中,此刻新娘子眼睛瞪圆,满脸惊恐地不断挣扎。

见此情景,阮璐鱼心头一跳,刚想出手相助,却见旁边的灌稽神情肃穆,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将右脚迈了出去。

紧接着,他抓起一把香烛快速点燃,而后抬头望天,朗声喝道:

“若夫此身仪上仙,锡民纯嘏,屡丰年,消鬼疠,奉以香火,导和致祥。”

“伏惟上仙赐福,怜悯生人,保佑安乐,世民所系,永享善魂……”

……

语声宏大庄重,似乎是某种祷词。

伴随着他的诵咒,一条条乌黑如墨的手臂从黑袍之下探了出来,这些手臂在他身上扭曲缠绕,脓水横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

嗖嗖嗖——

上百条手臂迎风而长,如同一条条触手,把半空中的新娘死死拽住,试图将她拉回地面。

四位轿夫也行动了起来,齐齐拿出腰间的银铃,叮铃铃地摇晃着,一圈圈灰白色的波纹从银铃之中荡漾而出,驱赶着滚滚阴风。

良久之后,幽暗森冷的黑雾终于烟消云散,新娘子也在鬼手的托举之下,缓缓落地……

新娘得救之后,刚刚噤若寒蝉的人群中又开始响起哭丧似的嚎哭声。

此时仍有些惊魂未定的新娘就被几个人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到了院前的空地上。

意识到事情已经解决,阮璐鱼也暗中松了口气,抬眸望去,发现这位新娘子果然皮肤黝黑,五官倒是称得上有几分清秀。

又见周围的孩童们蹦蹦跳跳地围了上来,带着哭腔唱道:

“席篾儿,穿白裙,打发闺女早出门。”

“嫁新娘,嫁新娘,亲人好友哭断肠,白白嫁衣身上穿,往后不再见情郎。”

……

热闹声中,阮璐鱼目光掠过院子前那些铺满白布的长桌,以及围绕桌旁坐落着的众多宾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具体怎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毕竟她自幼在青岚峰修炼,对于俗世的婚礼流程并不熟悉,更何况是如此怪诞的婚礼……

很快,在一片哭声中,喜婆婆走上前去拉住了新娘的手,愁容满面地宣布: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阮璐鱼被灌稽拉着坐到了最中间,也就是那个最尊贵的席位。

桌子上堆着各式各样的鱼类,说是鱼,更像是某种不明的黑色物质,形状丑陋,散发着阵阵腥臭。

生性爱洁的阮璐鱼看了一眼就秀眉紧蹙,迅速移开了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这边灌稽却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简直如同饿疯了一般。

终于,阮璐鱼见灌稽放下了筷子,忍不住问道:

“前辈,您是怎么知道晚辈并不是此间之人?”

只见灌稽嘿然一笑,反问道:

“姑娘可知,为何这里娶个媳妇都会生出如此波折?”

“为什么新郎连面都不敢露,只敢躲在棺材里苦苦等候?”

“……”

阮璐鱼皱起眉头,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不敢确定,因此没有说话。

见她沉默,灌稽幽幽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是怨恨……是嫉妒……来自于那个存在的嫉妒……”

“恨人享乐,恨人愉悦,恨人得生……这个地方,就是真实的地狱,所有人都只是那个存在的阴影之下如履薄冰,苟延残喘,最终的归宿,就是成为它憎恨的食粮!”

灌稽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激烈的情绪,继续说道:

“你身上并没有散发出那种被压抑的绝望感,因此,老夫一眼就能看出你不属于这里。”

对于他的话,阮璐鱼并不完全相信,不过对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是让她心中震撼。

与此同时,阮璐鱼强行按下有些纷乱的心绪,开口问道:

“请问前辈,您说的那个存在,到底是什么?”

灌稽微微一笑,吐出两字:

“恒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