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自明到了夜里就开始发烧了，整整折腾了一夜，就连大夫都没能够走成，好在天快亮的时候，顾自明的烧退了下去。
顾含青顶着个和两只熊猫眼，虽然很困但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守着顾自明，一直到他醒过来，不过顾含青也确实是太困了，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咳咳咳，来人，水……”
这个时候恰好顾含娇悄悄地过来探望顾自明，她听到顾自明的声音，又瞧了一眼还在睡觉的顾含青，便亲自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端了过去。
“咳咳咳，怎么是凉的？”
“父亲将就一些吧，府上现在……要不娇儿现在给您重新要一壶去。”
顾自明的记忆回笼，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摇摇头说：“不必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不是的父亲，女儿来的时候父亲还在熟睡，也不是女儿一个人，青弟也在这里一直守着父亲呢。”
说着顾含青一个激灵就醒了，他揉揉双眼，看到顾自明已经醒了，还有顾含娇在身边陪着说话，立刻脑子就清醒了几分。
“父亲，儿子不孝，没能及时察觉到父亲醒过来。”
“无妨，你也辛苦了，其他人呢？”
“回父亲，柔姨娘肚子昨日有些不太好，大夫看完之后被我姨娘劝回去歇着了，不过也是后半夜看着父亲退烧了才走的，我姨娘本来也在这里的，刚才被下人叫过去说是厨房那边有点问题，还有下人也需要打理，也是刚走的。”
顾自明点点头，他是知道这两位姨娘在陪着他的，谁能想到最后的关头竟然是这两位不离不弃，后院也有不少通房丫鬟，但是真正上心的却一个也没有。
巴图这个时候进来了。
“老爷您醒了。”
顾自明因为是后面受了伤所以只能趴在那里，顾含青拿着一个枕头帮他垫高一点，让他趴着说话也方便一些。
“巴图，府里面怎么样了？”
“回老爷的话，有些下人自己跑了，还有些签了卖身契的还不敢走，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已经被小的给打发了。”
“这些人，留着也没什么意思，想走的就让他们走吧，宅子那边都打理好了吗？”
“老爷，您名下还有几个宅子，但是都比较小。”
“我不是记得有两个大的，还是你亲自办的？”
“确实有，不过距离京城就比较远了，出入采买什么的不是很方便，但是那里的环境确实是好。”
顾自明摇摇头说：“不行，如果远离了京城，那么想要回来就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了，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巴图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说：“公账上的银子并没有很多了，之前府里置办小姐公子的衣物就花了不少，还有老夫人那边补品更是日日不断，二小姐出嫁的嫁妆银子公中已经支出去了，再加上赔给大小姐先夫人嫁妆银子，还有前一阵长风公子走了公账也支出了一笔银子……”
顾自明闭上了眼睛，巴图说的已经很隐晦了，恐怕公账上不是欠账状态那就已经算是好的了，眼下能给他周转的确实不多了。
顾含娇坐在一旁自然是听到了这些话，她轻声细语地说道。
“这样吧父亲，女儿的嫁妆银子先不要了，先紧着家用好了，至于宅子，也不必多大的，娇儿记得咱们在附近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小是小了一点，但是好在很别致。再说娇儿很快就出嫁了不必考虑，大姐姐也不和咱们在一起住了，如今府上就只有这几个人了，下人留下够用的就可以。”
听着顾含娇如此贴心的话，顾自明心里面忍不住柔软，不愧是自己从小捧到大的女儿，真是贴心的小棉袄，所以顾含娇越是这样说，顾自明越忍不住心疼几分。
“那怎么成，本来你从正妃变为侧妃很委屈了，如果娘家还要在你出嫁的事情上苛责，那像什么样子，你的嫁妆银子是你的就是你的，宅子也不能太小更不能太远，要是太远了，到时候你出嫁别人会小瞧了你的。”
“老爷，那这笔银子是按照嫡出还是……”巴图知道这话本来不应该问，但是公中能用的银钱实在是太少了，不问清楚日后真的用起来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顾自明看了一眼顾含娇，她的身份的确特殊，如今看来是不能够把顾含娇放在嫡女的位置上了，如果他固执己见想要让顾含娇成为嫡女，要么承认王如烟的身份，要么就放在宁静娴名下，但很显然皇上两个都不支持，打皇上脸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娇儿，为父知道你委屈，只是眼下你只能成为庶女了，不过你不要难过，嫁妆银子为父还是按照嫡女的份例给你准备。”
“父亲不要为这件事情忧心了，嫡庶女儿是不在乎的，只要您还要我这个女儿就行。”
“怎么会不要呢？日后你就得记在韩姨娘的名下了，也算是偿还了当年王氏欠下来孽债了。”
顾含娇一听心里忍不住开始怨恨，韩姨娘那是个什么玩意，为什么要她来偿还，而且还已经死掉了，凭什么她顾含娇要给死人做女儿！
可是顾含娇什么都不能说，她也没有资格去反驳什么，只能够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没关系的父亲，父亲……”顾含娇眼中饱含泪水，“来之前娇儿心中忐忑，寝食难安还以为父亲不疼爱娇儿，不要娇儿了呢。”
顾自明艰难地用手拍了拍顾含娇的胳膊表示安慰。
“怎么会，你母亲犯的错误，和你是无关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怎么办？顾含青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俩如此的温情，忍不住想要把隔夜饭给吐出来，看来今早也不用吃东西了。
不过好在顾含娇也成为了庶女，她不是平时口口声声嚷嚷着庶出庶出，如今自己也成为了庶出，还是个死人的庶女，还有什么值得让她骄傲的呢。
“咳咳，父亲，昨天宁家来人说让咱们三日内搬走，咱们该如何……”
顾含娇想了想说：“父亲，可不可以跟大姐姐商量一下，让咱们暂且住在这里，毕竟这个宅子是宁家买走的，想来如果大姐姐说情也是可以的吧？”
“恐怕是老国公不会同意的，昨天他让宁家的两位公子过来，就是要出气的，能宽宥三天已经是看在你大姐姐的面子上了。”
“那……那幽兰院总归是大姐姐的吧，幽兰院也很大，咱们要不然先住在那里，等到找到了合适的宅子咱们再搬走？”
顾含青虽然是顾家唯一的子嗣，但是忍不住对顾含娇的言语暗骂一声真是不要脸，怎么就总想着占大姐姐的便宜呢？
顾自明想了想这个办法似乎可行，他看了一眼巴图，巴图会意道。
“如果大小姐能够允许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咱们距离幽兰院很近，就算是搬家归置东西也不是费劲的事情，这样一来，小的也有时间去找大一点的宅子，只是手头上的钱……”
这时候顾含娇倒是不说话了，笑话，往外面拿钱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干，总不能让她把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嫁妆钱填补道娘家里面吧，那她日后在三皇子府上又该怎么办？
顾自明说：“你若是看好了宅子，就选两处小一点的宅子卖掉，这样银子就够了，或者把远处的转手也是可以的。”
“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先去吧，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让青儿给你传话。”
“是老爷，您好好休息，小的这就下去办事。”
顾含娇看着巴图离去的背影，看似喃喃自语但是却是说给顾自明听的：“要是大姐姐能够同意该多好，其实作为父亲的女儿，要是我就直接把这园子让给自己的家人了……”
顾含青想要走，他是一点都不想听到顾含娇说的任何的话了，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他才不信顾含娇有这样的大方，尤其是最近，他可是听说顾含娇就连王氏以前住的地方的窗帘帷幔都给摘走了，总之要不是床搬不动，要是搬动的都给搬走。
春露在外面看到有个小丫鬟在探头探脑地，她上前提着小丫鬟的耳朵给揪了一边，这一问才知道出事情了，她连忙进去找顾含娇。
到了门口，春露放慢了脚步，对顾含娇欲言又止，顾含娇看到了之后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小姐，咱们院子来人说，说是宁家派了一个妈妈过来的查咱们府上的物件儿。”
“查就是了，咱们的东西他们也搬不走的。”
“可是现在一上来查的就是小姐您的东西，还查出了好些不是咱们得……”
“什么！”顾含娇一听就不淡定了，查谁的都行，怎么就先查起来她的了？
“一定是顾清婉出的注意！”顾含娇注意到自己还在顾自明的房间里面，顾含青也在看着她，顾含娇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说。
“一定是昨天我得罪了大姐姐，大姐姐故意的，父亲，您先休息，我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没等顾自明开口，顾含娇自己便急匆匆地往绣阁那边去，路上一边走一边骂。
“真是该死，本来按照计划昨天就把东西转移到外面的宅子里面，最不济能够转移一半才是，可是……这个顾清婉怎么下手这样的快，还趁着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她带人进去你们竟然拦都拦不住！”
跟在一旁的春露遭了殃，她无缘无故被顾含娇掐了好几下，眼泪都被掐出来了。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婢子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到知道什么！就知道吃吃吃！像猪一样蠢笨！”顾含娇骂完就加快步伐往前走。
春露咬着嘴唇，眼睛含着泪水不敢眨眼睛，恐怕眼泪掉下来了又惹顾含娇不高兴，那到时候不知道又怎么折磨她呢，但是透过那泪水可以看到，春露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恨意。
“房妈妈没想到这一次外祖母竟然派您亲自前来，您年纪也大了，该让小的过来跑跑腿就是。”
顾清婉知道今天会有宁家的人来，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外祖母身边最得力的房妈妈，让她吃惊不已。
“嗨，小姐说的哪里话，老奴也是想念小姐了，所以才主动请缨过来的，昨天你没有回去，老夫人可是一顿念叨。”
“快了，以后都不出门了，天天就粘着外祖母，希望到时候她不会厌烦才好。”
“哪里会。唉，这次来让别人来我也是不放心的，你母亲走的早，大多数的东西那些人都是没有见过的，我得来看着点，一件东西都不能便宜了这群狼羔子！”
顾清婉和房妈妈正在亭子里面吃茶说话，侍书就从里面出来了，跟在后面的十个箱子，格外的显眼。
“这是什么？”顾清婉问。
后面红俏掐着嗓子大声地叫嚷着：“你们在干嘛！这是二小姐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搬走！你们就是一群强盗，我要去告官府，告你们抢夺他人财物！”
“哼，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好丫头，不过你先看清楚东西再说吧！”侍书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正巧顾含娇这个时候也匆匆赶来了。
“怎么回事！顾清婉你不要欺人太甚！”
“妹妹来的正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就一起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这里面都是我的嫁妆，都是我的东西，你们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意翻看，还有没有礼数还有没有王法！”
“二小姐严重了，是老夫人派老奴来眼看府中的物品的，昨儿我们大少爷和二少爷来的时候应该也跟贵府的打过招呼了。”
顾含娇这才看到国公府派来的人是房妈妈，她自然是人的房妈妈的，当初顾含娇凭着顾清婉去巴结宁老夫人的时候，没少讨好房妈妈，只是那时候房妈妈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既不得罪她也不亲近她，就和老夫人一样看着和蔼可亲但是隐隐约约却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原来是房妈妈来了，娇儿有失远迎，您最近身体可好？老夫人可好？”
“多谢二小姐挂念，老夫人安好，老奴也是安好的。”
“房妈妈，您看您也算是看着我和姐姐一起长大的，这里面都是我自己的东西，还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的查看吗？”
“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现在看一看是最好的。”
“这里面都是我母亲我祖母还有我父亲给我准备的嫁妆，还有就是三皇子的聘礼，不可能有嫡母的东西的。”
“妹妹，还是看看吧，不然日后若是不小心被我认出来一件两件的，的确是不好，不要再出现上次我外祖母生辰宴上的事情才好。”
房妈妈也是笑笑，亲自上前查看，侍书打开了几口箱子。
“房妈妈您看，这里面按照你说的方法婢子看了一遍，基本上都有宁家的印记。”
“不可能！”顾含娇认得这几口箱子，正是昨天从王如烟那里搬过来的，她自己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是也留心瞧了瞧，确实没有看到宁家的标记。
房妈妈拿起其中的一个发簪看了起来，点点头说。
“二小姐先不要着急，侍书没有说错的，您来看，这发簪是在花朵的第二层花瓣里面刻下了一个宁字，这的确是我们府上的东西。”
“不可能！”顾含娇拿起来仔细看，果然有印记，她又不死心地拿起别的看。
顾清婉坐在凉亭里面拿起一块糕点，一边品尝一边说：“妹妹自以为小时候跟着我在宁家玩了几日就了解我母亲了，其实不然，我母亲的东西都会有标记的，但是为了美观不我母亲特地让人把标记标在了不起眼的地方。”
顾清婉是个喜欢打击顾含娇的人，她继续说道。
“不说别的，就连王氏房间里面的那张床，也是我母亲的。”
“顾清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以为就以王氏那样的身份能够睡得上那样好的床吗？那张床原本也是我母亲陪嫁过来的，只是王氏不知羞耻趁着我母亲出去处理中馈勾引父亲滚在了那张床上，被我母亲回来的时候发现了，我母亲嫌那张床脏了，于是就施舍给了王氏。”
“你少血口喷人！”
“不信？不信你可以去看看那张床的床头是不是有个暗格？暗格里面是不是有个按钮，还有你也可以试一试，按钮按下去之后床板下面会有一个不算小的空间，那是我小时候经常藏私房钱和玩具的地方。”
顾含娇根本不用去验证，因为这里其中几箱东西就是从那里面拿出来的，顾含娇不死心，既然从那里面拿出来的东西是宁静娴的嫁妆，那么后面的可不是了吧。
“也许是当初遗忘了，但是这么多箱子东西总不可能都是你们的吧！”
“侍书，带着二小姐看看到底是不是咱们得东西。”
看了一轮下来，的确都是宁静娴的东西，房妈妈没想到这个王氏这样的不要脸，当初宁愿让顾自明掏腰包拿银子补，也不愿意把吃到嘴里面的东西吐出来。
房妈妈清点一遍之后，顾含娇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五十八抬嫁妆瞬间不足四十抬，这里面还有很多水分包括了三皇子的聘礼。
不过令顾含娇没有想到的是，礼部这时候也来人了。
“大人亲自光临，家父身子抱恙有失远迎。”顾含青客气地上前招待着。
“顾公子客气了，我等是奉命前来取回部分聘礼。”
“什么？你们要取回聘礼？凭什么，这都是三皇子当初给我下的聘礼呀。”顾含娇心里面已经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了。
“顾小姐说的没错，这聘礼的确是皇家给您的聘礼，不过当初是按照皇子妃的规格下的聘礼，如今您已经降为了侧妃，按照流程来说侧妃是没有聘礼的，但是贵妃娘娘心疼您年纪小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想着平日里也是疼爱了您一场，就留一半给您算是您的嫁妆了，顾小姐到底是有福气的人啊。”
“福气，呵呵呵，真是好大的福气。”
顾含娇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玉贵妃故意做的，之所以没有做绝估计还是因为又彩妆阁的存在，玉贵妃本来就不喜欢她，如今她成为不了正妃了，也就不再碍她的眼了，所以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没关系，祸兮福所倚，这一定程度上将玉贵妃的矛头对准了李倩语，那个女人嫉妒心很强，就算是自己的儿子她也不想让别的女人分一杯羹，日后有的是好戏看。
顾含青听了之后也是一愣，听说过退嫁妆的，但是还是头一次听说退一半的，另一半还留给对方做嫁妆，真是……
说贵妃娘娘仁慈吧，还莫名觉得有些打脸的感觉，可要说贵妃娘娘针对咱们吧，但人家确实给了实打实的好处。
“这……”顾含青也拿不定主意了，人家明显就不是来跟你商量的，再说东西都在顾含娇那里，哪有他说话的余地。
顾含娇上前说：“大人请自便，东西都在库房里面了，要拿那些大人派人去吧。”
“顾小姐果然深明大义通情达理，这个是礼单，上面已经把逾制的东西标注了出来，咱们把这些拿走就行了，剩下的就给小姐留着把玩吧。”
说得好听，宫里准备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按照皇子妃规格准备的，能留下的也不过是三皇子掏腰包自己送的东西罢了。
“无妨，大人尽管去吧。”
顾清婉含笑看着这一切，一定是楚王给出的建议，他这个人本来以为是个严肃不苟的人，谁知道管起闲事来都这样游刃有余。
等到礼部把东西规整好果然没给顾含娇剩下几箱子，眼下也就只有八箱东西罢了。
顾含娇不仅不能发作还得感恩戴德，看起来老夫人那边的东西得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