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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在年代文吃瓜(七)

“没听到动静啊?要不你去看看!”

吕国富坐在屋门口的廊庑下,面前还摆放着铁片、钢锉等东西。

他原本是厂里的焊工,受伤后,不能干重活。

工作也让儿子接了班,可他一个五十来岁的大男人,也不能啥也不干啊。

于是,他就从厂子里那些边角料或是废弃的铁片、铁条什么的,自己在家里做些小玩意儿。

做个盆、修个锅,零零碎碎的,看着不起眼,每个月也能赚个十来块钱。

他一个残废,能养活自己,外带稍稍贴补一点家用,已经非常难得了。

能够挣钱,没有成为拖累家人的废物,吕国富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

不再像刚截肢那会儿的消沉、颓废。

中风瘫痪的亲爹走后,吕国富愈发觉得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座大山被挪开了。

是的,亲爹死了,吕国富第一个反应不是伤心、难过,而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真的不能怪他不孝顺。

久病床前无孝子。

家里又穷的叮当响,吕国富想孝顺,都没有条件。

老爹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受活罪了。

且,家里没有了瘫痪的老人,华子说对象的时候,也能容易些。

他们家只有两间屋,一间做堂屋,另一间还有隔开,吕老爹一半儿,吕国富带着小闺女住另一半。

吕新华一个大小伙子,连个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只能睡在堂屋。

当然,这年头,谁家的房子都不宽裕。

一间屋,住下祖孙三代十几口的情况都有。

但,吕老爹是个瘫子啊。

生活不能自理。

吕国富自己是个瘸子,冯素芬身体也不好,两口子再照顾,屋子里也总有一股屎尿味儿。

直到现在,吕国富都记得,几年前,媒人带着人家姑娘上门相看的时候。

一掀门帘子,姑娘就捂住了鼻子。

还有娇气些的,直接当着面就干yue上了。

那场面,无比尴尬。

吕国富一家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幸好去年老爷子熬不住了,半夜的时候走了。

吕国富两口子狠狠哭了一场。

不只是哭亲爹,还是哭自己的苦难,以及心底的那丝窃喜——

终于走了,华子少了最大的拖累。

儿子,呜呜,儿子终于能说亲事了。

办完丧事,吕国富和冯素芬就商量着收拾房子,然后给吕新华说亲。

只是一时钱不凑手,砖啊、水泥啊等材料也不好弄,这才耽搁了几个月。

上个月,吕国富两口子终于凑够了钱,也找人弄到了一些拆旧房子淘换下来的旧砖,准备开始收拾房子。

前院的乔建国就出了意外。

然后,自家儿子,就仿佛迷了心窍一般,天天往顾小妮那个小寡妇跟前凑。

“华子他爸——”

冯素芬守着一个蜂窝煤炉子,炉子上炖着鸡汤,这会儿正咕都咕都的冒着热气。

浓郁的肉香,开始在院子里弥漫。

冯素芬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探头探脑的邻居,便压低声音,跟吕国富说:“那个顾小妮,其实也是个利索的人儿。”

都在一个大杂院住着,冯素芬看了三四年。

乔家上上下下的活,全都是顾小妮在张罗。

她生乔巧的时候,快临盆了,还艰难的挺着大肚子拆洗被褥,登高爬梯的打扫卫生。

勤勤快快、利利索索、任劳任怨,实在是个不错的儿媳妇。

冯素芬每次看到顾小妮忙碌的身影,都忍不住心里泛酸:当初,顾小妮也跟自家华子相看过啊。

要不是家里拖累太重,就凭她家华子的人品相貌,怎么可能输给乔建国那个小结巴?

“利索有啥用?”

吕国富抬起头,瞪了冯素芬一眼,“她是乔建国的媳妇儿,还是个带着孩子、挺着大肚子的二婚头。”

“咱家华子可是头婚的大小伙子!”

“咋?你和华子都鬼迷心窍了?上赶着给人当便宜爹、便宜奶奶?”

“哼!你们愿意,我可不愿意!”

“再说了,咱们和乔家都是一个大杂院的邻居,前后房的住着。”

“华子真要是娶了顾小妮,乔家那马老太太,能消停了?”

女人改了嫁,就跟婆家没啥关系了。

但,顾小妮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两个孩子呢。

到时候,人家马氏拿着孩子作幌子,非说想孩子了,跑到吕家来折腾,谁能受得了?

马氏可不是什么厚道人儿。

在这年月,在这大杂院里,马氏还能养出一身膘,呵呵,就知道她有多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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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国富到底是男人,更理智、更现实。

他完全能够预想得到,如果自家儿子娶了前院那个小寡妇,自家就跟乔家撕扯不开。

到时候啊,没准儿自己的傻儿子,还要给乔家老两口当牛做马呢!

听吕国富提到了马氏,冯素芬的脸也沉了下来。

“这个马老太太也是,都是一个院儿的邻居,她下手咋那么狠?”

“华子这么大一个壮小伙子,都被她打晕了。”

“……华子现在都还没醒,人家大夫说了,要预防脑什么荡!”

“打了人,这老太太就躲起来了。”

“幸亏一大爷和二大爷公道,追到乔家,逼着马氏给了钱,还把她家养的母鸡抓来给咱们华子补身体。”

要不是有人帮忙主持公道,还拿到了五块钱的医药费,和一只老母鸡。

冯素芬这会儿都不可能坐在门口炖鸡汤。

她早就跑去前院,堵在乔家屋外,哭着闹着要马氏“抵命”了。

饶是如此,不见到儿子清醒,冯素芬的一颗心也悬着。

“如果华子还不醒,我、我就再去找那小老太太!”

冯素芬嘴里发着狠,心里窝着火,能干又得儿子喜欢的顾小妮,她也有些不喜欢了。

华子他爸说得对,顾小妮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孩子呢。

而只要有孩子,就跟乔家老两口撕扯不开。

就马氏那泼辣、刻薄的样儿,确实沾不得啊。

噗通!

夫妻俩正说这话,就听到一记重物落地的声音。

“华子!”

冯素芬的心咯噔一下,她赶忙站起来,三两步就冲进了屋。

吕国富也慌忙摸起放在手边的拐杖。

但,吕国富太着急了,一时没有抓住拐杖,自己倒先摔了个屁股墩儿。

吕国富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忍着爬了起来。

一边手忙脚乱的拄拐,吕国富一边朝着里面喊,“华子他妈,华子咋样了?”

然后,他便听到了冯素芬喜极而泣的声音,“华子醒了!呜呜,华子终于醒了!”

……

马氏垫着不大不小的脚,缩在屋里,仿佛受惊的老鹌鹑一般。

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个吕新华,看着五大三粗的,怎么这么虚?”

“我就抽了他一个耳光,他就昏倒了?”

“……这混小子,是不是装病呢,他想讹我?”

马氏心里发慌,下意识的将吕新华被打后,还结结实实的撞到头的细节给忽略了。

凭白掏了五块钱,连自己养着下蛋的老母鸡也被抓走了。

马氏疼的呀,心都在滴血。

可她更多的还是怕。

如果后院的吕新华一直醒不过来,吕家两口子肯定要跟自己闹。

“他们、他们不会逼着让我给吕新华偿命吧?”

“我、我也没干啥啊!他自己身子虚,连一巴掌都挨不住,难道还怪我?”

马氏胡思乱想着,整个人坐立不安。

堂屋的乔老头儿大马金刀的坐在八仙桌旁,跟前则站着一个殷勤的年轻人。

“三叔,不是我说,那些人啊,就是欺负建国哥走了!”

“这就跟在咱们乡下一样,儿子啊,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有儿子的人家,谁都不敢欺负。”

“……切,不就是头磕到墙上,撞了个包嘛,怎么也不值五块钱吧。”

“他们啊,摆明就是看着你和我婶儿是两个老人,故意欺负人呢。”

年轻人叫乔铜锁,是乔老头儿嫡亲二哥的三儿子。

今年二十岁,身量挺高,约莫182的样子。

人也精神,浓眉大眼,干干净净。

乔铜锁是老三,上头下头都有兄弟。

所以,就不怎么受父母的重视。

小伙子心里有成算,父母偏心,他就靠自己。

在乡下,乔铜锁勉强读完了初中,准备去城里找些活儿。

就在这个时候,乔家最有出息的乔老头儿死了独子,乔铜锁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当然,跑到乔老头儿跟前献殷勤的,不止乔铜锁一个。

但,乔铜锁有优势啊——

第一,他年轻,还没有结婚!

完全可以按照乔家老两口的心意,娶个乔老头儿选中的媳妇回来。

第二,他是老三,跟乔老头儿一样,都是不上不下、不受父母重视的孩子。

乔铜锁跟父母的感情也比较澹薄。

将来不用担心他为了亲生父母而做了白眼狼。

第三,乔老头儿对乔铜锁有些恩情。

乔铜锁能够读书,大部分的学费,都是乔老头儿给的。

或许,乔老头儿给乔铜锁钱,更多的是一种炫耀,是向老家的亲戚们证明自己过得最好。

可不管怎样,乔铜锁是靠着这些钱,才读完了初中啊。

这,就是一份恩情。

乔老头儿和乔铜锁都有这样的认知。

所以,乔老头儿也是更倾向于乔铜锁这个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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