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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大明枭相 > 第203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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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和夫人无需担心。可远这孩子身体很硬实,没什么大不妥,他本应是个能抗受风寒之人,但骤然在冷里热里这么换着,再加上长时间睡不好吃不好,又灌了一肚子的风,风寒侵入骨血,就会这样。”

邓氏要紧地望着太医,“那要紧吗?”

那太医摇摇头,“不打紧,不打紧,这种病啊,宫里有不少太监宫女都会得,我有十足的把握。现在要紧的是让他出汗,再给准备一碗热的粥,粥越稀越好,他还不能进太好的食。喝完之后,我给他施针调理。”

“厨房有粥,我现在就去热!”蓝心立刻站起身。

慈云一把拦住了她,“姐姐小心,我陪你去。”

邓氏:“粥是我热的,我去端来。你们在这里看着,等太医的吩咐。”

邓氏一个人出了屋子,进那有灶台的屋子去了。

邓氏出去这一小会,蓝心和慈云已经搬来了两床被子,喜庆连忙接过,盖在了于可远的身上。

“不行,还要更多。”太医说道。

“这……家里也没准备那么多被褥。”蓝心有些急了。

高邦媛忽然道:“蓝心,帮我把床底下最大的那个箱子打开,里面还有一床被。”

“那是您和大人成婚时的喜被,会过了病气……”

高邦媛和蓝心碰了一眼目光,心中都是一酸,“先盖上,喜被就是图一个吉利说法,我不在乎。”

在古代,喜被一定是要珍藏起来,是被视作吉祥之物的。过病气,往往就暗示着夫妻双方会有一方要因病痛折磨而先离世,这是极不详的预兆。

眼看着喜被盖在于可远身上,屋子里的人都轻叹了一口气。

一个仆从在外面搬进来一盆新燃的火。

“一个不够,这屋子还是太冷了。”那太医一边对仆从说,也一边解开自己的棉袍,披在于可远身上。

那仆从赶紧出去燃新的火盆。

喜庆这时也开始解下自己的棉袍,盖在那厚厚的三层棉被上。

高邦媛强忍着眼底的泪水,也开始解腰带。

“不行!”那太医立刻制止了高邦媛,“你是有身孕的人,绝不能这样做,若是感染风寒,我一人可没有能力治你们两人。”

高邦媛这才住手,紧紧望着咬紧牙关的于可远,替他擦去额角的冷汗,将被角都掖好了。

……

听说于可远拯救了宛平县灾民,还没回到京城就病倒了,钱景和张余德直接向杨百芳请了假,从翰林院离开,直奔于可远家里。

高邦媛毕竟是女眷,不方便接待他们。

这个任务便交给家中唯一的男性——喜庆。

喜庆带着感动和信任的目光望向二人,“多谢二位大人关心,还请进屋,喝完热茶暖暖身子。”

钱景和张余德仔细打量着喜庆。

他们早就听闻过,于可远收个了小弟子,在裕王府当世子的侍读童子。如今一看,小小年纪就有极不俗的谈吐,行为举止俨然有了些官气,实在不凡。

钱景望向仍在晕厥中的于可远,压低声音问道:“没有大碍吧?”

还不等喜庆开口,张余德便深深望着于可远,道:“可难说,太医虽然能治好大人身上的病,但心病却难医啊!我看大人这病,未必全是风寒引起。”

钱景:“此话怎讲?”

张余德:“等大人醒来,咱们问一问就是。”

……

喝过热粥,再加上屋里烧的三盆炭,火炕也一直没有停止烧火,三床大被和棉服压在身上,于可远脸上终于不再冒冷汗,而是热汗了。众人看到这一幕,眼睛不禁亮了。

高邦媛就要用绣帕去给他擦汗。

“别。”那太医连忙制止,然后将手伸进了被窝,为于可远诊脉。接着拿出一卷艾灸,到火盆旁燃起艾灸,再取出一根根针,从他天灵盖的位置一针针灸了下去。

邓氏不敢大声喘气。

高邦媛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时棉被和棉袍开始起伏着,能够明显看出于可远的腹部在吸气,嘴巴也慢慢张开了。

他慢慢睁开眼,望向周边的众人,“多谢太医。”

大病初醒,他说话都感觉用不上力气。

“醒了就好。”那太医这才转头对高邦媛道:“先把汗替他擦了。”

“是。”

高邦媛伸出手帕替于可远将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渍都擦干,也去掉了所有棉袍和两层棉被,火盆只剩下一个,火炕也不再烧火了。

喜庆蹑手蹑脚地走到于可远身边,“老师,钱景和张余德两位大人,正在外间候着。”

于可远点点头,朝着高邦媛望了一眼。

高邦媛会意,贴到于可远耳畔,将领着太医来的那人对她所讲的话告诉了于可远。

于可远略有深意地道:“我知道了。”

高邦媛从后门离开了,这时太医也去外间写药房,钱景和张余德便被喜庆领进了门。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于可远望着二人,“你们俩这时候过来,还是告假而来,有什么事吗?”

张余德直接拜道:“大人拯救宛平县灾民,这是天大的功劳!下属特来道贺!当然,大人病重一事,翰林院的诸位大人都很关切,也让我们代为转达。”

于可远笑笑,“既然关切,总不能空手而来吧?”

张余德尴尬了一下。

“这些无用功,就不必做了,说吧,我离开京城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于可远慢慢阖上眼睛,开始养神。

张余德和钱景碰了一下眼神。

张余德踌躇了一会,问道:“大人,吏部那边最近有口风,说您要升迁……”

“是有这回事。”于可远点头。

他从宛平县归来,升迁之事就是顺理成章,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张余德搓了搓手,“不知大人您要调任到何处?”

于可远缓缓睁开眼,瞅了桌案上那碗刚刚晾好的茶。

张余德连忙将茶端到于可远身前,一只手搀扶他坐起来。

于可远喝了一碗茶,笑道:“那是朝廷的认命,我哪里知道会调任到何处呢?”

张余德脸色有些不自然地望着于可远。

钱景却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

于可远知道二人要问什么。

他们怕自己调离翰林院,又不带上他们。他们这段时间跟在自己身后,可没少得罪翰林院那些大人,若他真不管二人,等于可远升迁,等待他二人的将是比之前更糟糕的处境。

所以即便于可远生了这样重的病,他们也要冒昧前来,就是怕等于可远痊愈复命,升迁之事已成定局,那一切都没有斡旋的余地了。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没说出那个话。

于可远:“你们且先不要想那么远的事,既然跟着我,我就不会不管你们。只是我即将调任其他部衙,不能站稳脚跟,不好将你们安排到好的去处,短期内也无法跟着我。我给你们的忠告是,做好眼前事,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更不要仗着有我就瞧不起翰林院那些同僚。他们越是难为你们,你们就越要做小伏低,越要顺从,熬过这个苦,你们大概也就成了。”

“就等大人您这句话!”张余德将茶碗放回桌案上,抬头望着于可远,“有您这句话,属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吃再多的苦,也不会喊一个不字!”

钱景也起身道:“大人您对树下的栽培之恩,属下没齿难忘,必不会让您失望!”

“坐,坐下。”

于可远摆摆手。

张余德坐下后,立马道:“大人,您可要好好将养身体啊!”

于可远点点头。

“属下知道,您这病不止是风寒所致,恐怕更多是心事。”

“这话怎么说?”

张余德朝着窗户外望了望,“还不是那个海瑞闹的!如今朝廷上下,谁不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和您作对,要把您妹妹的福远织坊连根拔起。”

钱景苦叹一声,“他执拗个什么劲呢?因为这个,他把内阁都得罪个遍,也将裕王府的两位娘娘得罪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就不怕这些人事后算账吗?”

“海瑞有海瑞的坚持。”于可远眼中满满的深意,“放眼天下,又有谁能像海瑞这般,为天下百姓,为江山社稷而不顾自身安危?他虽为难于我,我却不恨他。”

“为百姓?为江山?”张余德声调拔高了几分,“请恕属下不能苟同,我看这个海瑞纯粹是来闹事的!”

钱景这时却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于可远:“我去宛平县这一遭,十余天,虽说拯救了一县之百姓,但将来事谁又能说得清?换了一届知县,上上下下,谁能保证他们不继续欺压百姓?我做的事,换汤不换药罢了,其实这事海瑞也能去做,但他没有,因为他顿悟了,能够拯救大明天下的,绝不是这一州一府一县一时的好坏,唯有从源头解决。”

钱景和张余德这时都沉默了。

于可远当然也不会跟他们两个将这个话题讲到底,跟他们说这些,也无非是决定将他们培养成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么所行所想所思就算有差异,总体要在一条线上,不能有太大的分歧,这是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于可远,“天快黑了,我不便留你们吃饭,有件事还有你们帮忙。”

钱景和张余德连忙起身。

于可远对喜庆道,“去拿纸墨笔砚。”

喜庆将纸墨笔砚取来,放在桌案上,又将于可远搀扶到案前。

于可远扶着案,歇一会写一会,才堪堪将一页纸写满。

他将这页纸密封起来,放进信袋,对钱景招了招手,等他走到自己身边,便道:“这封信,你送到户部主事海瑞那里,交到他手里就好,什么都不用说。”

钱景愣了愣,接下信袋,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于可远接着又对张余德道:“你到五城兵马司走一趟,让俞咨皋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张余德连忙点头,“大人,您放心吧!”

……

海瑞在于家已是相当不受欢迎。

他站在门外,只有喜庆一个人来接他。两人嘴里喘着一股股的白气,吹出来,在脸上一绕就成为了霜渣。不论原本穿着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此时都变成白色。眉毛、胡子与睫毛都挂满了白霜。

喜庆领着海瑞进门的时候,蓝心和慈云正低着头拨弄着火盆里的火,显得神情十分复杂,多少有点不愿意抬头看来人的情绪。

邓氏因为阿福的原因,更不愿见他。

高邦媛这时也回避开了。

海瑞平时从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走一步路,如今看到于可远为了宛平县灾民累成这个样子,再忍不住咽着眼泪向于可远深深一躬:“于大人,你辛苦了。”仟仟尛哾

“海大人切莫说这样见外的话。”于可远答了一句,对蓝心和慈云说,“给海大人拿一个暖炉来,再搬一盆炭火,放在海大人身边。”

慈云满脸不愿意,“大人,夫人最近身子寒,暖炉都放在夫人的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暖炉。”

蓝心给慈云使了个眼色,让她住嘴。

慈云不仅不听,还忿忿道:“至于炭火,就更不够了,大人只是翰林院编撰,一个月能领到的炭实在有限,大人晕倒时都用上了。”

海瑞倒不觉得尴尬,直接搬一把凳子放在于可远床头,“没事,我天性体热,耐得住严寒。”

似乎话中有话,于可远只是眯着眼道,“没有暖炉就罢了,剩下多少炭都拿来吧。”

慈云还想再狡辩一些,蓝心却直接拉起她往门外走。

“海大人,还请见谅。”

海瑞也不应于可远的话,拿起旁边的手帕,在热水里搓了搓,就敷到于可远的额头上。

做完这些,他说:“你今天本不该叫我来。我也知道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一码事归一码事。”于可远摇摇头,“海大人恐怕误会我的意思了。”

海瑞抬着头,“还叫我海大人,你对我,似乎有很大的成见。是在怪我抓着福远织坊的事不放吗?”

于可远:“是也不是。我怪你对这事太执拗,不全是因为家妹被牵涉其中。”

海瑞只是望着他,没有任何回应。

“海大人,我且问你,若是将李娘娘也牵涉进来,最后搬倒了李娘娘,福远织坊也倒下,会发生什么事?您想做的事,就能达成所愿了吗?”

海瑞立刻站起了:“国库空虚,不仅百官放纵不理,连皇亲国戚也插一手,这个习惯若是不改,我大明朝何谈未来?”

“原本福远织坊能赚十两银子,就算被贪污了七两,至少有三两能进国库填补空虚。海大人这一杆子下去,国库连一两也赚不到。”于可远苦笑一声,“还请海大人为我倒一碗热茶。”

海瑞倒了茶送到于可远身前。

“你真这样想?”

“我不赞成,但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只能这样去做。结果和过程都要重视,如今你海大人过于看重过程的合理,却忽略了结果。海大人,若事情真以你想的方向发展,陈娘娘和李娘娘都被牵涉进来,裕王会受到怎样的冲击?皇上为何非要搬进万寿宫?内阁为何做事如此谨小慎微?无非君臣在较劲,谁都不肯服输,谁也不愿意先犯错。若裕王地位被撼动,皇上只会稳固裕王的地位,那么错处和惩罚就必定会落到内阁头上,到了那时,百官服输,皇上顺势搬到万寿宫,今后皇上要做什么事,无论对或错,内阁也不好再阻止了。海大人,这是您想要的结果吗?”

海瑞沉默了,神情愈发复杂。

于可远接着道:“福远织坊的事,我原先并不知道。家妹从来没和我讲过,若非李娘娘请家妹和夫人去王府,这事被爆出来,我还是不会知道。李娘娘运筹帷幄,将这事的影响压到最低,虽然有藏私之嫌,为大局考虑,朝廷如今最需要的就是稳定,所以我才会写信给左宝才左大人,让山东官员集体弹劾陈娘娘的胞弟。”

“皇上显然也认可这一点,才有升迁一事。其实升迁之事,是先有旨意,再有吏部委任我到宛平县。我这样说,海大人可清楚了?”

海瑞不禁在膝盖上拍了一掌:“这不是狼狈为奸吗!”

于可远:“谁是狼谁又是狈?倘若狼狈为奸能换来好结果,免于朝廷动荡,免于百姓流离失所,那我认为这个狼狈便是好的。若好人好心办了错事,我认为他也是坏的。”

海瑞又沉默了,这显然说到他的痛处了。

于可远抓住海瑞的手掌,紧紧握住,“刚峰兄。”

这份称谓让海瑞有些动容。

“我一直以为,我与刚峰兄是忘年交,有着相同的志向。说句该千刀万剐的话,如今大明朝的臣子与百姓,早已与君王离心,这天下已是只有君王没有百姓的天下。若皇上尚年幼,有顾命大臣拨乱反正,或许可以一搏,若皇上正当壮年,群臣拼死纳谏,力挽狂澜,也能成就一段佳话。但皇上登极以来,已近四十四年……”

海瑞缓缓抬起头。

于可远:“退一万步说,就算您将李娘娘的家人也扳倒了,这滔天的罪行也无非止在裕王府,止在太监,甚至这太监都上不到司礼监,止在户部的一些小官员上,可我大明朝就要因此失去一把利剑,失去希望……而裕王生性仁厚,这个时候若是牵连了裕王,便是坏了根本大事,坏了祖宗万万年的传承!”

海瑞肃然起敬,站直了身子朝着炕上的于可远一拱:“谨受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海瑞就要告辞。

于可远却抓住他的胳膊不放,“刚峰兄,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海瑞扭头望向于可远。

“山东福远织坊受贿一案,未必需要这么早结案,能拖着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海瑞眉头深深皱着,“可你……”

“妹妹将来会明白我的苦衷,刚峰兄,你若想成事,就必须与所有人脱掉干系,让任何人都看不出你是受谁指使……这件事,我有藏私之嫌,但为了大局,也只能暂时如此。”于可远轻轻拍着海瑞的手。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