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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大明枭相 > 第21章 邓氏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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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口是钱,闭口也是钱,堂堂高府大娘子,哪里和这样的市侩子弟打过交道,被气得眼皮直往上翻,偏偏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和仪态,让她必须隐忍。

但要拿出一百两银子……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对于高府来说,虽然一百两银子算不得什么,但家大业大,赚得多,开销也多。尤其要和达官显贵们维持关系,逢年过节,都要送礼,这桩桩件件,哪一笔不是大开销?

大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对身后的马嬷嬷道:“你去后院,找陈大夫过来,给于公子瞧瞧。若真是癔症,早些治疗也是好的。”她断定于可远是装病,想要讹钱,就想着用府里供养的大夫破了他的奸计。

哪奈何,于可远又发作了,“什么狗屁的蹩脚大夫,也要来给我看病!我不答应!”

啪!

郑耀昌猛拍桌案,从凳子上站起,怒目瞪着于可远,“非是晚辈失礼,但于公子实在过分,再怎么说,于家和高家是有姻亲的,于公子来府上,大娘子百般照拂,任由于公子招惹是非,也从未红过脸。于公子何必这般咬死不放?于公子这样做,置二伯父和三小姐于何地?就算是贫苦人家,最起码的礼节,父母还是该教的。”

前半段说得有理有据,倒也正常。但后面那句话就变味了,分明是在指责于可远是无人教养的畜生。

于可远呵呵一笑,“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郑兄台讲得不多,适才听大娘子言道,郑兄台要在府上留住几日,这莫非也是令尊令堂教导的礼节?刚刚订盟,还未完聘,未亲迎,就急不可耐地住进女方家里,这是要做什么呢?”

郑耀昌不再出声,嗓子却像风箱一样,呼哧一声一声的。外头的冷风挂在门帘上,碧忠阁的白天,这时竟比黑夜还要酷冷。

于可远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屑地望着郑耀昌,“听闻郑兄台早已考中秀才,还是个读书人。我就用书上的一句话,赠与郑兄吧。”

郑耀昌咬着牙根,简直恨极了于可远。

他留在高府,本就是大夫人商定的,因是高家两房皆无男嗣,将来执掌高府生意和人脉的,必定要从三个小姐的夫婿里挑选。大小姐早就远嫁,三小姐婚事又许给了贫农人家,眼下只有自己最具竞争力,留在高府便能早些熟悉各种事务,虽然于礼不合,但也是两家点头同意的,哪里轮到他这样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偏偏这事是不能搬到明面上公议的,一时之间,竟然不能反驳。

这时,于可远笑眯眯道:“《小窗幽记》里讲,人不通古今,襟裾马牛;士不晓廉耻,衣冠狗彘。郑公子,这句话,你要好好参悟才是。”

郑耀昌脸唰一下就变青了。

大夫人、马嬷嬷和管家却一头雾水,这些人不通文字,根本不晓得这句话骂得有多狠。

好在于可远身旁的俞占鳌是个极善察言观色的,抓住机会就问:“于公子,这话怎样解释?”

于可远轻声道:

“读史使人明智,知古方能鉴今。以圣人先哲的标准,当今世上,有很多穿着衣裳的猪狗马牛,譬如……呵呵,某人也在马牛行列,实在令人愧然。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要不知古今,就是穿着衣服的马牛。读书人不知道什么是廉耻,就是穿着衣冠的猪狗。某人不顾礼仪道德的约束,弄虚作假,信口胡言,以高规矩要求旁人,却对自己放纵宽容,这样的人的确是先贤口中的衣冠狗彘。”

郑耀昌彻底破防,大声呵斥道:“瞧瞧你这身德行,难道这句话,不是在说你自己?”

于可远又笑了,“可我从未自诩读书人,更没有对旁人说教,我嘛,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贫苦小农,先哲的文骂的可不是不通古今的我,而是专指你这样的废柴读书人。”

大夫人见自家女婿吃了亏,是又急又气,又惊又喜,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时复杂至极。

“你读过书?”大夫人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切的。

于可远复又摆出吊儿郎当的模样,“是读过一些。”

大夫人眉头微微蹙起,“都读过什么?”

“咳!不怕大夫人您笑话,正经书没读成,偏偏将骂人的书背了一遍,专门教训那群自以为是的狗屁书生!”于可远嘿嘿笑着。

大夫人舒了口气,“不读书好,不读书好啊……”身旁的马嬷嬷轻轻碰了一下她,她连忙反应过来,和蔼地笑着,“我不是劝你不要读书,只是你家中贫困,若将本就不多的钱粮用在读书上,只怕一家人会更困苦,读书未必能读出个名堂,像耀昌这样天赋异禀的孩子还是极少的。民以食为天,务农也是极好的。”

于可远心中冷笑,面上却大大咧咧道:“我才不要务农。”

“那你想要什么?”

“那一百两银子!”

大夫人嘴角抽了抽,“可府上暂时没有那么多现银……”

“没现银……没现银嘛,那就用人抵!”

远处的思补斋似乎传来了一些动静,大夫人虚眼瞅了瞅,接着问道:“用什么人抵呢?”

“我娘说了,高家和我们家是有姻亲的,都是祖辈定下来的。如今我哥哥去世了,给你们去信多次,也没见你们有解除婚约的意思,那肯定是相中我了?既然这样,就把婚书改一改,把我哥的名字替换成我!”于可远一口气说完。

大夫人微眯着眼,“你是说,你想聘取邦媛?”

“没错!”

“可是……”大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于可远,皮笑肉不笑道,“于公子这样过来,似乎并不合礼数。自古以来,合婚都有固定的章程步骤,你和邦媛之间是否合适,还未寻人看过。”

所谓的看过,就是男女双方正式交换姓名、年庚、生辰八字等,先由媒人将女方的庚帖送于女家,男方家里将庚帖置于神前暨祖先案头上,进行卜吉。若三日内,两家皆平安无事,则男方托媒人将庚帖送女家,女家接受后,才算同意合婚。

之后便是订盟、完聘和亲迎。

于可远道:“这怎么能怪我呢?早就给你们家送过三次信,一次都没回过……”

大夫人笑道,“许是驿站那边出了疏漏。”然后扭头望向管家,“你有瞧见于家来的书信吗?”

管家低着头道:“不曾见过。”

“你看,我们家是真的没收到。”

于可远知道大夫人打死都不会承认收到过书信,倒也不急着反驳,笑道:“那依大夫人的意思,是要解除和我家的婚约?”

“祖宗之约不可废,这桩姻亲,是我家公公在世时定下的,没人敢废除。只是,合婚的一应章程,总要一件件去办,这是需要时间的。”大夫人慢条斯理地道。

若是外人听见,只会称赞大夫人办事妥帖,无法挑出毛病。

但深知她为人的,却会有旁的想法。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拖字诀,目的也能猜得到,无非是想等高邦媛年龄大些,再完成这桩婚姻。到了那时,郑耀昌和二小姐已经将高府的一应事物掌握,大局已定,于可远这个新女婿自然翻不起什么风浪。

这确实是不能变通的事,就算于可远想提前入赘到高府,但他今年才十四,还差两个月到十五,但距离男子十六岁最小的婚娶年龄,也还差一年多。

于可远真正需要的,是借助这桩婚事,将东阿县的户籍迁到邹平。

四下都静默了。

高礼推开思补斋的大门,朝着碧忠阁瞅了一眼,脚下小心翼翼,如临大敌般地迈着四方步,缓缓走了过来。

看到高礼过来,大夫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眯了眯,迈步到门外,喊道:“本以为礼弟在闭关,西苑来了客人,就没有惊动你,这事……是我疏忽了。”

高礼没有抬头,从大夫人侧身擦过,点头道:“嫂子,你有心了。”

“有心”二字咬得极重,听得大夫人脸色一白。

于可远和俞占鳌连忙起身,朝着高礼作揖一拜,“拜见伯父。”

“起来吧。”

高礼站在堂中,摆摆手道。

于可远拉着俞占鳌也走到堂中,指着刚刚坐着的东边的凳子,对高礼道:“伯父请上座。”

一堂东侧,一般是主人家坐的位置。于可远和俞占鳌刚刚占着主座,大夫人那伙人来了都没让,见到高礼进来,立时便让出来了,这番举动,看得大夫人暗暗恼恨,更让郑耀昌浑身不自在。

高礼坐在东边凳子上,问向于可远,“令堂近年来可好?”

“阿母一向安好,只是年龄大了,不宜舟车劳顿,这趟才由我替阿母过来,还望伯母见谅。”一边说着,于可远一边将怀中的书信递给高礼。

这书信,并非邓氏所写,但也是于可远按照邓氏的意思书写的。

高礼打开书信,双眼一闪,“唔,这字着实不错。”

复看了几次,高礼不由惊叹道:“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情动形容,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必达乎道,同混元之理……把笔抵锋,肇乎本性。这信,该不是令堂亲笔吧?”

这番话,不由令大夫人连连侧目,望向于可远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和怀疑。

于可远淡淡笑道:“回伯父话,这书信是由家母念之,我家隔壁的林秀才按意所写。”这不是彰显自己能耐的时候,愈是藏拙,在大夫人那里才愈容易过关。

“哦。”高礼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

他本以为,信是于可远所写。

大夫人笑道:“谁写不重要,写了什么才重要。礼弟,将信给嫂子看看吧?”

高礼脸唰地就冷了下来,将信搁在案上,扭过头生闷气。

大夫人给马嬷嬷使了个眼神。

马嬷嬷将信取来,直接宣读:

“分手多年,别来无恙?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别后十一年余,殊深驰系。一别经年,景况今非昔比?海天在望,不尽约情。年前可敬偶染风寒,渐入积重,不幸而走。府中去信,三寻不回,思何可支?今遣吾儿可远,及至府中,因缘天合,上眷祖宗之约,下体情谊之系,仍持此婚,改敬为远,迁籍入府,愿见复音。

入秋顿凉,幸自摄卫。寒暑无常,伏维珍重自爱。

未亡人邓氏口述,旁人以意代笔。”

大夫人一个字都没听懂,一脸懵逼,望向旁边的郑耀昌,“此信何解?”

郑耀昌瞅了瞅高礼,又瞥了眼于可远,恭敬地回道:“伯母,这信大概就是要府上重立婚约,将于可敬的名字改成于可远,再将于可远的户籍牵到邹平,希望得到叔父的回信。”

“户籍牵到邹平?”

大夫人眉头微蹙,“于家的意思,是要于公子当高家的入门女婿?”

这可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因为郑耀昌家族势大,不会允许自家儿子上门,但两家约定好,若将来二人有子嗣,第二个男孩改为高姓,入高府宗祠,也算是让高府后继有人。但若是于可远入赘高府,情况就大不同了,一旦高邦媛诞下男子,毋庸置疑会入高府宗祠。那时候,自家女儿的第二个儿子怀没怀上还不一定呢,必定会生出许多变数。

她原意也是要将高邦媛嫁到东阿去,眼不见心不烦,如今不仅不行,反倒要弄个讨人厌的二房夫婿在眼前,她如何能答应?

大夫人摇摇头。

“于家这一宗,就于公子一个男人,我们若将你带进高府,岂不是要于家绝后?这可不行,我们家干不出这样缺德的事。”

还站在了道德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