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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持续到翌日黎明,一群医生抹着汗,陆陆续续的出来。

主刀医生恭敬汇报:“二少腹腔出血过多,脑部受到撞击,虽然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还需要在监护室再观察两天。”

左青澜单手抄兜,身如鹤立,表情冷若寒霜,淡淡道:

“你知道该怎么说。”

医生点头,他走到手术室门前,待对面的姑娘双眼通红地看过来时,扯出一抹放松的笑,安抚道:“二少夫人,手术很成功,再观察两天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薄暖阳眼珠子似乎都不会动了,黑漆漆的,盯着他嘴巴的开合。

仿佛听不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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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桃揉揉她肩头:“暖暖,听见了吗,小二没事了。”

没事了。

薄暖阳咬着这三个字,喃喃重复。

他没事了。

干涩到发痛的眼睛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大脑接受到指令,神经忽地放松,薄暖阳的耳边猝然响起急躁的耳鸣。

眩晕阵阵袭来,她颤地站不住,单桃和关悦连忙扶住她。

“暖暖,你得休息。”

她怀着身子,已经站在这里熬了整整一夜。

薄暖阳眼前一片雾白,什么都看不清楚,呼吸也困难。

单桃急了:“医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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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暖阳醒来时,瘦薄的手背插着针头,点滴瓶还有一大半,药水正一颗一颗往她血液里钻。

她眼神涣散,一时没能聚焦。

注意到她的动静,单桃心疼地整理下她脸颊上凌乱的头发,轻声说:“暖暖,你得注意身体啊,医生说都动了胎气了。”

薄暖阳的意识一丝丝回拢,眼睛逐渐有了焦点。

她声线很轻,轻到黏不住丁点的力量:“大左好些了没?”

“......”单桃鼻尖酸涩,哄她,“没事的啊,那么多顶尖医生守着呢。”

然而这话落到薄暖阳耳中,等于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否则,何必让医生集体守着。

眼尾一滴泪不受控的滑落,薄暖阳眼神呆滞,鼻音也重:“大嫂,他就是嫌我任性,不想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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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说什么呢,”单桃轻斥她,“医生说,中间凶险的时候念了你的名字,小二才有了反应。”

说到这儿,她眼泪忽地落下:“你好好的,他放心不下你和宝宝的,听话啊。”

这话一落,病房的门被从外敲响两下。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单桃将床位调高,扶着薄暖阳靠在床头。

其中一位女警的手里拿了些东西,她温和道:“车子受损太重,只能报废,但我们从车里找了些东西,想着还是给您拿过来。”

她手里的,是一小把被挑拣出来的铃兰。

女警没敢说实话,就这一小把铃兰还是清洗过的,大部分不是坏损就是沾上了血。

铃兰玉白,虽不大新鲜了,却依稀能想象出它被左殿拿回来时的惊艳。

薄暖阳捧着那束花,视线定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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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轻言细语:“是意外吗?”

“......”两位警察互看一眼,又觑了眼单桃的神色,避重就轻道,“是的,我们从对方的血液里检查出了浓度很高的酒精。”

那个渣土车的司机冲进河里,当场死亡。

这句话,他们咽了回去,没敢说,生怕惊吓到已经如履薄冰的姑娘。

“还有这个,”女警拿出一个塑封袋,耐心道,“这是在车里找到的,已经碎成两半了。”

那是两块破裂的玉。

是薄暖阳前段时间才挂在左殿脖子上的那块和田玉。

她说,要给他保平安用。

女警端详她神色,缓缓说:“按理说,并没有任何东西会撞击到这块玉,但它自己碎了。”

而且,依照车子直接报废的程度,而左殿却能被抢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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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也许冥冥中,真有神佑。

“玉碎祸消,”单桃将袋子接了过来,念叨,“是这块玉帮小二挡了一劫。”

她嘴角难得有弧度:“暖暖,小二会没事的,嗯?”

与此同时,左青澜那边,同样有警察在跟他说明情况。

“渣土车司机叫李茂,平时酷爱喝酒,前阵子刚被建筑公司给辞退,昨天许是心情不好,一个人在楼下小饭馆喝了不少酒,加之他私留了车子钥匙,偷偷跑去工地把车子开走。”

这段说明,是要将这事定性为醉驾。

且李茂已经当场死亡,可以按照交通肇事结案。

左青澜眉梢淡扬,语调凉薄:“监控显示,他直冲着我家小二的车来,可不像是误打误撞。”

几位警官面面相觑:“您的意思是......”

左青澜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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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色浅淡,隔着玻璃窗,看向病床上还插着仪器的男人。

冗长的沉默。

左青澜忽地收回视线,周围空气里的冷意仿佛都附着到声线上:“辛苦各位警官了。”

旁边的人不解其意。

这是不打算再追究?

那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助理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客气道:“几位这边请。”

待走廊回归安静后,左青澜双手插兜,不冷不热道:“小二去红创考察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秘书嗫嚅,支支吾吾的:“不少人呢,其中还有几位董事......”

左青澜冷厉的眼风扫过:“这事为什么会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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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连忙垂下脑袋,“之前您跟二少定下这事的时候,恰好老张董路过,后来,他开玩笑的跟其他人说了...”

提到这儿,秘书的声音越来越弱。

这事说到底,是他的失职。

他警觉性不够,以为这事并不算机密,没有阻拦,也没有及时告知左青澜。

左青澜冷冷凝他,片刻,他不咸不淡:“我的规矩你知道。”

他身边从不留没用的人。

秘书冷汗涔涔,脸色死白。

男人不动如山,笔直高大地站着,盯向病床上的弟弟,秘书不掩狼狈的神色:“是,我会自己请辞。”

短暂的停顿。

左青澜没回头,语气晦暗不明:“把人查出来,算你将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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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怔愣,他从未见过左青澜手软,反应短瞬,他立刻站直,“您放心!!”

-

两日后,在医生的点头下,左殿被从重症监护室移到豪华的单人病房内。

而当天晚上,他首次苏醒了几分钟。

他很虚弱,神智略显模糊,连眼前的人都有重影,苍茫视线中,他嗓音嘶哑而黏滞:“宝贝,别怕啊。”

薄暖阳小手贴住他脸颊,闻言泣不成声。

她轻吸鼻子,附在他耳畔,娇蛮道:“我才不怕,等你好了,我要打你的。”

要狠狠打他一顿。

而宁市那边的亲人也很担忧这边的状况,担忧左殿的伤,担忧薄暖阳和她腹中的宝宝。

怕添乱,左青澜不允许任何人过来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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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日,薄暖阳瘦了一大圈,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越发显得大,只是其中装满了凄惶。

她腹中宝宝也快四个月了,脱掉厚重的外套后,她背脊单薄,只有小腹凸起形状,让单桃看了,总忍不住心惊肉跳。

这场变故,让薄暖阳的孕吐卷土重来。

左殿睡睡醒醒,完全清醒那天,已经是一周后。

他身体上的表面伤口开始结疤,只是体内受伤过重,需要好生疗养。

但已经完全脱离危险,大脑复查也已无恙,算是意外之喜,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那日阳光极好,暖意隔着窗玻璃氤氲,薄暖阳刚把张妈送来的补品吃掉,又忙不迭冲进洗手间呕吐。

漱过口后,她给已经凋败的铃兰换了水,慢吞吞地走出洗手间。

下一瞬。

她顿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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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病服的男人不知何时自己坐了起来,他唇色发白,不复往日乖戾张扬的模样。

两人视线不经意间撞上。

一张病床的长度,阳光从中破开一条明明暗暗的路,有灰尘在其间飞舞。

半晌,左殿唇角上扬,虽然虚弱,却吊儿郎当地唤她:“过来,让老公看看,这是谁家娇气包,把自己搞成这惨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