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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这日,晴空万里,不见浮云。

端午宫宴从皇宫里搬来行宫,不仅没有因为换了地方就沉闷,反而因为行宫的湖光山色、旖旎风光更热闹无拘了。

大皇子唐宽和大公主唐婧领着两个弟弟给两宫太后拜贺节庆,诸位皇室宗亲或是重臣家中也带来了小公子小囡囡,小娃娃们尽是粉雕玉琢观之可亲的,一连串的来见礼。直把荣太后欢喜得脸色都红润了好些。

李太后虽然绷着脸端着架子,可该给的赏赐还是没少。

唐昀见状连连颔首,“端午宫宴办得不错,贵妃和淑妃贤妃为着宫宴这样尽力,朕深感欣慰。”他大手一挥,“各赏金粽子十只。”

金粽子如其名,是是以赤金熔铸成粽子的模样,一只重整二两。乃是端午特有的奖赏。

因每年能得者甚少,故而珍贵又体面。

贵妃贤妃自是欢喜得连忙起身谢恩。

顾青昭很有些难为情,“臣妾这些日子躲懒得很,宫宴是贵妃贤妃所操办,陛下有赏,臣妾却实在愧不敢领受。”

要操办一个宫宴需要费心的地方实在繁多,自入行宫来,贵妃贤妃忙得脚不沾地,她就是个凑数的。m.cascoo.net

“淑妃你怀着身孕辛苦,亦是有功。这赏赐,你自是拿得的。”上头荣太后笑意盈盈。

贵妃贤妃也回过神来,纷纷道:“太后说得是。淑妃怀孕后本就辛苦,何况宫宴的一应事宜,淑妃也多有献策。我和贤妃怎能冒然领了淑妃之功劳。”

“你们三人一团和气,后宫和睦,这是陛下之福,也是大邕之福。”荣太后连连颔首,因病而显苍白的脸上也更添了些悦色。

前来参宴的宗亲家眷,自然莫不交口称赞的。

一时间,端午宫宴上竟是呈现了从未有过的和洽之景。

“裴庶人死后,宫里当真是清净了许多。”席间,张婕妤端着酒盏与吴才人窃窃私语。

吴才人身体抱恙,便端了果饮子与她轻轻一碰,“是呢,从前她在的时候,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们这些人虽然不曾与她有过纠葛,可也是整日惶惶不安着,生怕危险哪日就降临到自己头上来了……”

新晋嫔主沈娇就坐在两人身侧。

她兀自端着杯酒没喝,视线穿过人群看向坐席最前列正与太后和贵妃等人谈笑风生的女子。

一袭海天霞的云锦,只稍稍刺绣点缀了一支出水芙蓉;高髻微垂,发间少许发饰,却已然将她衬得美丽不可方物。

她坐在人群中,端庄却并不死板,典雅贵气似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一般,她只需往那里一坐,便是大宴的焦点。无需频繁说好话恭维谁,自有人与她搭话。只一静一动、一颦一笑间,便是仪态万千了。

沈娇望得愈发出神。

眼前这场景,叫她时隔两年又生生怀疑起自己之前所做的梦,到底是预知,还是幻境。

预知梦里,顾青昭从未进过端王府,而景安五年时,裴氏因母族功绩被尊为贵妃,与贵妃齐氏、淑妃龚氏共同治理后宫。可三位妃主面上远没有这般融洽,加上两宫太后多年的龃龉,景安朝的后宫更是纷争不断,嫔妃小产的小产,病逝的病逝,直至后来裴氏一族获罪,裴贵妃被降位禁足景安帝膝下才有了一位皇子。

直到景安八年,梦里的她病逝,景安帝膝下也没再添其他皇嗣。

可是如今……

竟是全然不同。

她之前所做的许多筹谋,便也都用不上了。

她手心微紧,指尖因用力攥得微微发白。

“沈姐姐怎么愁眉苦脸的?”沈嫔身后就是白才人,若不是端午宫宴,她这会儿还在若华殿学规矩、抄女则。

沈娇回过神来,端了端快要僵掉的手臂,微微抿了一口酒,“没什么。”

“呵,想来是见身为表姐的淑妃娘娘得宠,自己却还不曾侍寝,兀自黯然神伤吧?”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沈娇蹙眉看去,见是婕妤夏衾,登时没了好脸色。

“本宫是没侍寝,可你又好到哪儿去?”

“可我总归不是嫔主不是?”夏衾嘲讽,“不似某人,一入宫就把自己要当宠妃写在了脸上。”

“沈姐姐是嫔主,你如此放肆无礼,不怕宫规处罚吗?”白依依义愤填膺。

“哟,倒是没瞧见白才人今日也来了,我还以为白才人被禁足学规矩,还没放出来呢。”夏衾得理不饶人,白依依也是当真被呛得慌。

她是真的还没被允许放出来。

今日是特例罢了。

这话可不将她气得火冒三丈,却又碍于夏衾的嘴皮子,讪讪道:“懒得与你多费口舌。”

“呵,”夏衾冷哼,她最见不得白氏这种贱骨头了,转眼看向沈氏,“沈娇,你自负为嫔位,可你连郑婕妤都比不过,还妄想和淑妃娘娘相较吗?”

沈娇放下茶盏,眸光愈发幽冷,“你如何确信本宫就一辈子会居于顾青昭之下呢?”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

“那咱们走着瞧。”沈娇骤然勾唇,信心满满地道:“要不了多久,你便会知道你如今说这话有多愚蠢。”

夏衾狐疑,这沈氏这样胸有成竹,难道是手里还攥着什么秘辛?

端午宫宴一直庆贺到深夜才结束。

吴成奉命送顾青昭回未央殿。

“陛下本是要陪同娘娘回未央殿的,只是京外有急报来,陛下忙着去处理朝政了。这两日许是都不能见,陛下先给娘娘透个信,好叫娘娘宽心。”

顾青昭颔首,问他:“可是京外出了什么差错?”

夜色朦胧,顾青昭牵着小唐泽,前头后头各有四个小黄门提着宫灯跟随,道路明亮,以确保她不会跌倒。

吴成紧紧跟着,叹着声回话道:“今年南方开春早,入夏也匆忙些,蜀地诸州遭了大旱,从三月末至今已是滴水未落,司天台台监大人掌察天文,预测蜀地之旱恐怕还要连绵。陛下这些时日也是焦头烂额。”

渝州……

“娘娘,您怎么了?”见她神色恍惚,绯紫忙上来要扶她。

顾青昭回神,“无碍。”

未央殿已至,吴成驻足,“娘娘早些歇息,奴婢告退。”

她微微点头,“你代本宫嘱咐陛下仔细身子。”

“是,奴婢必定带到。”

蓬莱殿内,唐昀手里还攥着朱笔,听了吴成的话,疲累的脸上绽放出笑容来,“这几日朕不得空去见她,你替朕多看顾着,要确保淑妃心情愉悦。”

说罢,他松了松手腕,又借着烛火的光埋头于一摞摞的奏折。

吴英正上来要给换烛台,一黄门匆匆来,到他耳边说了什么。

他眉心骤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