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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里,小宫女轻手轻脚地将新沏好的茶水放在桌上,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谁料退出去时却不知踢到了什么,“叮当”一声,惊得她差点跳起来,一时间吓得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站着。

苏培盛原在伺候笔墨,听着声音,赶紧摆手让她出去。

一边给两位主子缓和气氛:“皇上,殿下,这是今年新供的金桂红茶……”

京城已经入了冬,桂花早已谢了,但南方的金桂却正当时。

茶盏一打开,桂花馥郁的香味便在氤氲的热气里袅袅而上,舒缓着紧绷的神经。

只是这屋里的两人,坐着的一言不发,跪着的纹丝不动。

苏培盛额头冷汗涔涔,却不敢动手去擦。

这两位主子,当真是他看着一起长大的。甭管面上有多少不一样,骨子里却是如出一辙的倔。

尤其是十三爷,方才皇上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胤祥,你是当真找不到她吗?”,他就一声不吭地跪下了。

皇上沉默了多久,他就跪了多久。

苏培盛不知两人打得是什么哑谜,但他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氛围已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给他们奉茶。

雍正怒极,一把就挥开了:“出去!”

从主子继位以来,苏培盛就从未见过他有过这么大的怒气,实是不敢再劝,只得退了出去,把在书房外头伺候的人都远远屏退了。

雍正盯着胤祥:“朕再问你一遍,你是当真联系不到皇后吗?”

胤祥依旧跪着不动。

答案已是很明显了。

雍正脑中剧震,只觉有尖锐的刺痛在心脏处炸开,像是电击一般扩散到四肢百骸。

他甚至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说!”

胤祥重重地磕下头去:“五天前,臣联系上了娘娘。”

“你……”雍正心口堵得厉害,急喘了两下,才能说出一句话:“你怎么敢!”

胤祥膝行两步,伏在地上:“臣确有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第一句说出口后,后面的倒也没有那么难。

胤祥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只一股脑说了:“依班禅所言,皇上与娘娘的气运是相反的,且娘娘不在这些时日,太医院给您诊脉的脉象臣也看了,确实不再有异。”

“只要您能康健,即便要赐臣一死,臣也不悔。”

“你给朕住口!”雍正粗喘了几次:“她在哪?现在就联系她。”

胤祥见他脸色都白了,不敢再惹他动气,只是依旧不肯让步,低着头不说话。

雍正怒极:“好!如此说来,你竟还是个忠君体国的贤臣,倒是朕不分善恶威逼忠良了!”

胤祥端端正正地又磕了一个头。

雍正只觉怒气上头,按着桌子要起身,眼前却似有一阵黑白的色块在跳跃,让他一下失去了意识。

……

一片白茫茫的雾里,雍正猛然睁开了眼。

眼前不是养心殿正殿,也不是紫禁城。他伸出手,却连自己的手掌都看不见。

周身除了白雾,便再无一物,只在极远的地方,隐约有个女子窈窕的身影。

他知道这身影出现得不正常,明明伸手不见五指,他又如何能看到远处的人?

但双脚却像是有了自我意志,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无论他走得快或是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身影依旧离他那么远。

只是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她的穿着打扮。

石青色的皇后朝服,不是他的妻子又是何人?

雍正松了口气:“念念……”

眼前的女子转过身来,眉目生辉,巧笑倩兮。却并不肯近前来,笑盈盈地看了他许久,一步一步往后退开。

“念念,你在哪?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那身影停顿了一下,很快却又摇摇头,退地越发遥远。

雍正伸手要拉住她,可那个“池夏”被他一碰,却变得越发模糊,消散进了白雾里。

“念念!”

雍正急切地追上去,可前面的场景忽而一晃,竟从无边无际的白雾,变成了茫茫深海。

海底散落着点点幽暗的荧光,海面上却盘踞着无数牙尖嘴利的巨大鱼类,张着巨口,流着涎水,桀桀怪笑着等他踏进水中。

雍正全不在意,他在泰陵待了百年,见过的魑魅魍魉不知凡几,看过的人间苦难,甚至远比鬼怪可怕。

可他依旧没能往前走。

有一人跪在了他身前。

面容憔悴,身形消瘦,隆重黄金朝服在他瘦削的身体上,仿佛都成了他难以支撑的负担。

雍正心一颤:“胤祥……”

抖着手摸了摸他瘦骨嶙峋的肩:“胤祥,是你吗?”

胤祥仿佛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拦着他:“皇上,前路艰险,万不可再向前了。”

“起来,”雍正伸手要扶他:“你的腿还有伤病,怎么能跪着?”

“臣不敢逾矩,”胤祥磕了个头:“皇上一身,系着万民安危,不可涉险。皇上要追何物,不如让臣去取。”

雍正手上用力,想要拉他起来。

胤祥却执意不肯:“皇上若是要以身犯险,臣纵是万死,也不能让。”

这是胤祥,却又不是如今健康的、意气风发的胤祥。

而是上辈子受尽了冷待,为他一肩挑起半副江山,与他并肩走过一生风雨的十三弟啊。

那年他没有见到胤祥最后一面,等他赶到王府,看到的便是换好了朝服的怡亲王。

一如此刻跪在他面前的人。

雍正看着他的手。

这双手,曾经猎过虎,曾经挽过弓,曾经与他把酒言欢,也曾与他指点江山。

是何时枯瘦至此?他竟半点也想不起来。

是为他掌户部拨动算珠追缴欠款时?是为他强推新政昼夜不休时?还是为他勘陵治水拖着病躯奔波时?

他们在天家为兄弟,还能做了一辈子的知己,这曾是他在情感上最深的慰藉。

或许,这一世原就是老天额外赏他的。

而他的念念,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意外。

“罢了,朕总是拗不过你的。”

胤祥一愣,似是没听懂这话从何而来,只是得了这句承诺后,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握住了雍正伸来的手掌。

白雾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雍正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