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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羊绒覆雪,一家独大(4k)

以剑气画符,每一道剑气都是一条符线,最终结成各种完整的符箓,便能用剑意引聚更多的天地元气,释放出更强的威力。

这是符剑双修的手段,同样也是极难掌握的手段,哪怕只是画画,要在空无一物的空气里作画,也比在黄纸上作画要困难许多倍,更何况是不能有丝毫偏差,否则引不起天地元气共鸣的符线。

薛忘虚的这一招,出剑,真元的流速,剑气划空,形成剑符,每一点的时间把握都完美而无可挑剔,所形成的巨大冰剑自然也威力十足。

但在通过原作情报和切身探查,悟出了“白羊剑符经”真正要旨的赵青眼中,这柄飞速朝她刺来的冰剑,实际上只是一个适合存储元气的载体,对凌厉的剑光进行高度的压缩。

下一瞬,由千万条淡白色符线组成白色剑符消失,整柄巨剑已然分解成了细小的冰棱、冰粒,接着变成了肉眼都看不见的最细微的粉末,并于这个过程中骤然射出无数纯净而耀眼到了极点的光线。

在异常明亮的映衬下,远处的群山、天空,都似乎变得黯淡了许多,沦为了水墨画般辨不清具体色彩的背景,薛忘虚自己的整个身体,亦好像变成白玉雕成。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敢于直视这盖过天上太阳的璀璨光芒的话,便会惊讶地发现,这些耀眼的光丝在空中不断交错、震颤,刹那间被强大的剑意塑造成了不知几千几万柄透明的小剑。

透明的东西数量太过恐怖,交叠在一起,眼前的世界便也变得不真实。

然后,这种难以描述的不真实,便被赵青轻轻挥出的一剑所打破。

在无数透明小剑向着她不断加速、攒刺的时候,一张介于无形和有形之间的白色剑符已然铺展开来,释放出了巨量冰寒之气,化作了一块十丈见方的青白色的雪幕,把赵青整个人裹在了雪幕的中心。

从细节上来看,这张雪幕由亿万根纤细卷曲的冰丝构成,表面仿佛布满了薄薄的细绒,呈现出柔和自然的光泽,且给人以细腻滑糯之感,像是在空中挂上了一件用山羊绒织作的大衣。

如果没有深入了解过山羊的各种细节,绝无可能使得出这一式本非白羊洞剑经所载,却意境神韵十足、让人觉得确有其招的“羊绒覆雪”,几可以假乱真。

这便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赵青常常在山间放牧白羊,自然而然观察得到的结果。

再加上科学系统化的生物知识,在对山羊的了解上,她并不会输于此世的任何人,远远超过了白羊洞历代的修行者。

当当当当……

恐怖到了极点的密集金铁撞击声在赵青身外响起,无数剑影像不真实的一般,在青白色雪幕表面爆开无数团细小但耀眼的火花。

然而,无论是千万柄透明小剑的极速攒刺,还是那虽然从冰剑形态分解散开,但依然存在,仍顺着原本的方向直扑而来的寒冷元气,都没能对这块雪幕造成半点大的损伤,只是让它多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褶皱。

羊绒大衣的保暖效果,向来令人称道。

赵青针对光剑攒刺所使出的这一式剑招,亦有着同样的特性,不仅可以隔开外来的彻骨冰寒,还能够用冰丝吸收那些耀眼光线所携带的能量。

薛忘虚以冰线作符,释放出千万道透明剑光,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招式变化。

但比起“放”来,更加高明的却是“收”。

而在举重若轻地“收”下了对方这一剑后,趁着薛忘虚的秘剑被破,尚未变招之际,赵青自然而然地解散了这块青白色的雪幕,令其演化出了进一步的宏大剑式。

……

当两人正式出剑之际,整片白羊峡的范围内,用一些立柱支撑,建立在山谷两侧陡峭岩石上的各式建筑,以及山间开凿的大量洞窟里,均震出了一蓬蓬积年的细尘,甚至还有少许碎石滚落。

与此同时,半空中多出了许多如雪般洒落的微小冰晶,如烟似雾,在檐角、树枝、叶片等地方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让人怀疑当下的时节已至冬天,连正午时分都会出现霜降。

修为到了近乎八境的强大修行者,若是释放出自己全部的真元,引发大规模的天地元气异动,甚至可以短暂地改变方圆数百里的天气,或者长时间地影响数十里内的气候变化。

在许多老辈修行者的记忆里,在元武皇帝登基之前灭巴山剑场的一战里,惊人的天地元气的异动,便使得巴山一带淫雨霏霏,三月不开。

相比之下,由于薛忘虚本身的修为并不很大,而对面的赵青又刻意收敛,只使出了部分力量,令十数里的范围出现霜降,并不算多少惊人的情况。

但尽管如此,当他们两人开始大量搬运天地元气、用于交战比剑之时,亦是造成了巨大的反响,引发了难以估量的后续变化。

……

当密集到彻底分不出前后的剑光撞击声,在众山之间回荡,传入下方峡谷底部的树林河谷,除了感知敏锐、早已仰头观看的丁宁之外,其他学生也同样注意到了上空正爆发的激烈战斗。

在场的众人,其实不只有白羊洞的学生,还有几名身穿紫色缎袍的青藤剑院来人,这是因为白羊洞已归青藤剑院,青藤剑院的学生也开始有进入白羊洞经卷洞研习的机会,今日所来的便是第一批。

就在刚才,这些学生来到白羊洞时,跟本门学生之间颇有些敌意冲突,但当他们抬头仰望距离地面百丈的那场战斗之际,所显露出来的神色,却是同样的激动、敬仰,以及向往。

或许出身、立场有所不同,但跨过七境的修行者,足以值得任何修行者的尊敬,自然也是众人模仿学习的对象,希望从此战中领悟到一些有助于修行的内容。

而跟学生们抱有相近心思的,实际上还有很多人。

除了十数里外的青藤剑院,感应到此地元气剧烈变化的院长狄青眉,因正准备谋划白羊洞而惊吓得双手不住颤抖外,其他察觉到这场的战斗的六境修行者,相当一部分正在极速赶来。

即便是在长陵,七境宗师之间的切磋或者论剑,由于双方通常代表着一方大势力的门面,每场战斗均能流露出大量情报,影响格局变化,故而绝非常见的情况。

而在探察情报之外,对于那些在六境上品卡了多年的修行者来说,若能亲眼看到七境之上的修行者的对决,或许就能体悟到几分搬山境的奥妙,获得那一丝有望破境的契机。

在任何修行宗门的教义里,修行最为关键的是摸清体内和周围天地间天地元气流通的轨迹,有了关键性的参考对象,这些修行者自然会去全心感悟,以期自己能够领悟到一些至关重要的道理。

而在所有人之中,修为只是初入六境上品的杜青角,由于离得最近,多半是从领悟中得到好处最多的一人。

……

“宫主,长陵又多出了两名陌生的七境,或许便是为了孤山剑藏而来的。再加上赵剑炉的那两人近期出没于此的风声,接下来,我们的行踪,得隐蔽一些了。”

跟希望从赵青、薛忘虚处得到些什么的许多六境修行者不同,在一处渭河支流的岸边,一辆商队常见样式的马车旁,却有一位同样是本命境上品的剑客,觉得两人是想从自己这边得到些什么。

这是一名车夫打扮、看上去三十余岁年纪的男子,身材高大,脸上充满着桀骜不驯的气息,手腕上缠绕着一柄波光粼粼,好像一股泉水凝成的软剑,显然正是此人的本命剑。

这名男子便是已经灭亡十多年的大魏王朝、昔年最强宗门“云水宫”的真传弟子之一,堪称秦王朝“大逆”的樊卓,而他称呼的“宫主”,自然是指现在云水宫的宫主,白山水。

数十年前的镜湖剑会上,魏云水宫曾经一度夺得天下剑器榜的首位,涌现出了许多修为惊人的修行者,因此得到了魏王的倾斜和依赖,一家独大。

在大魏王朝覆亡多年后,云水宫已然是魏朝最后的精气神,白山水作为云水宫仅存的七境宗师,亦是反抗大秦王朝的旗帜性人物,令天下无数人提及名字都胆颤心惊的存在。

“只是七境下品而已,我一剑便可败之,无需在意。”

“天下所有人都想要孤山剑藏,然而孤山剑藏却偏偏到了我的手中,所以我便是天命所归。”

听到了樊卓的话,距离马车十数丈的河流深处,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水涡,言语未毕,一道白色的身影已在水涡的中央升起,踏浪浮上水面。

只见这人一名身穿白色裘袍,剑眉星目,相貌极其俊美,完全就像是出身于某个大富人家的清秀公子哥,肤色白皙如凝脂。

岁月在他的颜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看上去只有二十余岁的样子,让人完全无法将他和为了练剑久居无人潭心,大魏朝灭,为了躲避大秦王朝修行者的追杀而十年山林风餐露宿的剑豪白山水联系在一起。

不过,或许很少有人知道,魏云水宫的历代宫主,都是由女性修行者担任,白山水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女扮男装而已。

在白山水等不熟悉小宗门白羊洞的七境宗师看来,于白羊岭处交手的赵青、薛忘虚,大概率并非长陵本地人,多半来自长陵之外,不排除与其他王朝有关的可能。

……

长陵没有外城墙,一座座巨人般矗立在长陵的角楼,便俯瞰着整个长陵,观测着整个长陵的动静。

这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市,所有街巷直来直去,横是横竖是竖,就连一座座角楼,都是均匀分布在城中各处,像豆腐块一般划分出了很多方块,在严、李两相的调度下,保证每片区域里都有一名七境修行者坐镇。

而在距离北将山白羊峡最近的一座高大角楼上,此时此刻,一名身穿普通素色布衣的老人坐在檐下的紫藤椅上,稀疏的白发没有扎起,像一个根根参须一样垂散在肩头。

老人的身后,是一名身材颀长,身穿黄色布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面容儒雅,神态安静温和,是属于那种一见之下就很容易心生好感的类型,此时他的双手垂落在紫藤椅的椅背上,显得谦虚而又亲近。

对于长陵高级官员来说,这个老人的身份并不神秘,但却沉重得远超常人想象,因为他正是大秦王朝这两代帝王共同的老师,有着一个极少有人知道的名字:墨守城。

纯以修为境界而论,墨守城其实远远高过方才看上去不可一世的白山水,是世间距离八境最近的大宗师之一。

他身后那个面容温雅谦虚的年轻人,便是宗法司的司首黄真卫,地位堪与大秦十三侯平齐,某位意义上,可算是元武皇帝的师弟。

“你看到了什么?”

早在薛忘虚引聚天地元气之时就有所察觉,并认出了他白羊洞主的身份,老人收回落向远处的目光,微微一笑,伸出枯枝般的手指,主动开口问道。

“无论白羊洞的这两人谁胜谁败,是否在争夺洞主之位,既然我们大秦新出了两名七境宗师,那么长陵无形的城墙,又厚了数分?”

黄真卫努力的凝神望去,却只见数十里外笼罩着白羊峡的冰霜烟雾,他想了一会儿,念及皇后针对白羊洞施加的手段,却总觉得有些不妥,歉然的补充道:“弟子驽钝,望师尊指点。”

长陵没有城墙,但墨守城却是最会守城的人,一直都被认为是长陵外面那道无形的城墙。

长陵各处角楼的守军皆有守将,虽有最高将领,但实则最高将领却都是听命于墨守城。

因此,墨守城便是整个长陵守军的最高统帅。

不过,在他自己看来,长陵之所以能天下唯一一个没有外城墙的都城,是因为每一名秦人的剑,组成了城墙,而非自己一人之功。

然而,听到了小徒弟从自己平日教导着手作出的回答后,墨守城却摇了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听说过魏云水宫吗?”

黄真卫点头,表示了解,且心中不禁感到了几分惊讶,以及一些忧虑。

昔年魏王朝云水宫一家独大,权势滔天,肆意铲除魏王与云水宫意见不合的宗门,导致很多修炼宗门势微凋零,甚至消亡,因此影响了魏朝整体上的国力,通常被认为是其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此时的长陵,虽然元武皇帝相比之前的所有大秦王朝的皇帝更有掌控力,他和皇后、两相组成的集团,牢牢的压制和控制住了大秦王朝所有的贵族门阀,但中央皇朝对于大部分的修行之地,还是刻意的令其保持一开始开山立派时的状态。

除了提供一些荫庇和支持之外,只是令其像野草般自然生长。

魏王朝灭亡的过程,让后世的人都明白,一个宗门看上去再势微,但只要保持着开山立派时的状态,只要保持着那个宗门的精髓,那这个宗门在很多年之后的某一时刻,或许会因为一些天赋不凡的人而突然强盛起来。

而一个特别强大的宗门输出的对整个王朝特别有用的修行者,在数量上远远不及那些中小宗门的数量总和。

所以各个王朝在魏王朝灭亡之后,都是尽可能的保证己朝的所有宗门都能长久的存在下去,像白羊洞并入青藤剑院这样的事情,实际上很少。

这些事情,接受过优秀教育的黄真卫,自然不会不清楚。

实际上,白羊洞一下子“出了”两名七境宗师,且其中有一个年纪应该不太大,或许能有更高的发展潜力,也再次地证明了这个理念的正确性。

“魏王当年之所以会如此大力扶持云水宫,采用打平一切不合声音的政策,其实是以‘巴山剑场’为首的秦人刻意引导的谋划,最终为我大秦灭魏作出了重大贡献。”

墨守城叹了一口气,透露出了一个少有人知的隐秘,便停下了言语,因为这些消息和提醒,对于聪慧的黄真卫来说,已经足够。

现在大秦十三侯中的连侯,便来自于当年被云水宫所灭的一个中等宗门,因此他为了报仇,后来助秦攻魏,立下了赫赫战功,更是亲自率军杀入了魏王宫。

每一个秦人,虽然是长陵无形的城墙,但若是环境逆转,便可能反而被敌人所用,化作囚禁长陵贵人们的监牢坚壁。

深知自己过于老迈,很难影响皇后郑袖的意志,只能做些力所能及怀柔之事的墨守城,看到黄真卫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是较为满意,并作出打算,想让对方找个时间到白羊洞拜访一下。

然后,他重新望向了数十里外的北将山白羊峡,目光穿透了将初入七境的黄真卫视线阻拦在外的重重云雾,大致看清了赵青所使出的第二剑,顿时有些愕然,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妙极!”

“没想到,白羊剑符经居然还有这样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