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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江鹊复工。

薄雪未融,路上又冷又潮。

路威这公司上班的时间很人性化,早上九点才打卡,早九晚五。

但是江鹊还是差点睡过了时间,沈清徽也不疾不徐,等江鹊洗漱完下楼的时候,沈清徽恰好将早餐端到桌上,他等着她吃好,才开车送她去上班。

“沈先生,你怎么不提前叫我一下……”江鹊喝着牛奶懊恼。

“让你多睡一会。”沈清徽说,“你昨天睡太晚了。”

江鹊咂咂嘴,说那你比我睡得还晚呢!

沈清徽笑她贫嘴。

沈清徽趁她下车前说,“我中午可能要出去一下,去处理柏景酒店的事情,你中午好好吃饭,有事情跟我打电话。”

“知道了!”江鹊系好围巾,临下车前忽然凑近他,很快地亲了他一下。

江鹊没急着下车,在车上这一路,她才终于清醒过来。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跟他说,“沈先生,你辛苦了!”

他过分细致的照料与宠爱,让江鹊有点愧疚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一日三餐基本都是他在做,他只许江鹊做一道汤,洗碗擦地的活儿,也都交给了洗碗机和扫地机器人。

江鹊在家里看了几天稿子,真是突然“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沈清徽也不觉得如何,他说,明明是你还要上班,比我辛苦多了。

但明明更是他的工作比她的更重大,她转正后一个月也才四千多。

江鹊到了公司,胡小可等人正在分享着自己新做的美甲。

“鹊鹊,刚才有你的快递来着,你还没来,就先给你签收了。”

胡小可看到打卡的江鹊,一脸羡慕,“你家沈先生真好,一大早就给你送东西。”

江鹊有点没反应过来,抬头看,自己的位置上放着好大一捧红色的玫瑰花。

黑色的薄纱,是真的巨大一扎。

江鹊疑惑,沈清徽刚才送她来上班,也没听他提起这件事情,但想来也只能是他了,怕是什么复工第一天的惊喜。

江鹊扬唇笑了。

中午的时候,江鹊去录音室录稿子。

她不

知道,一道身影站在走廊上,隔着单向玻璃看着她。

他的手覆在玻璃上,视线紧紧地落在江鹊的身上。

是真的有很久不见她了,她好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瑟缩自卑的女孩了。

她会扬唇笑的明媚,会自信地读着一份稿子,会勇敢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沈明懿压低了帽子,他戴着耳机,将声音调大了一些。

江鹊清甜的声音在读着一段话——

“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这些日子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先生,请问您是?”

路威拿着文件过来,看到站在录音室外面的陌生身影,他疑惑地问了一句。

沈明懿没理他,他压低了帽子,从路威身边走开。

气息冷冽,阴沉,路威只看到了一双眼睛,冷厉的可怕。

他又往里面看了一眼,江鹊侧身,安静地读着桌上的稿子。

沈明懿从公司里出来,四下看了一眼,躲在一处无人会经过的巷子里,给江志杰打了个电话。

而彼时。

江志杰坐在一辆破旧的车子里,他几夜不眠,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身上是浓重的烟味。

车子外面也落了一地的烟头。

外面是一家酒店,挂起了红色的拱门。

刘倩文与什么人的婚礼。

他不在乎那个新郎叫什么。

他远远地看着,刘倩文穿着婚纱在门口迎宾,身旁的男人揽着她。

江志杰摸了摸自己的手,少了一根手指。

他抽着廉价的烟,脸上不少青紫。

江志杰回想起来,他同刘倩文在一起那么多年,最终败在一套房子和彩礼上。

刘倩文的父母开价二十万彩礼与一套淮川的房子首付。

这要了江家的命,江志杰自己连一份体面的工作都没有,年少的他听不懂刘倩文父母话外的意思,只以为有了钱就可以跟她结婚。

他去催江振达,江振达是个小包工头,铤而走险提前在一张动工合同上签了字,也是那天后江振达吃了官司,要赔一百多万。

没拿到钱,还倒

欠了一身债。

也是这个时候,封远弘看上了江鹊,陈盼敲了五十万买了一套房子,用房子抵押贷了款赔付。

封远弘临出国前,惺惺作态,来告诉他有个办法可以一夜暴富。

他不知道那是封远弘的报复圈套,以为是封远弘的歉疚。

封远弘带着他去了澳门,先赢了一些,封远弘说他运气好,再赌一票大的,江志杰没有那么多筹码,封远弘带着他去见了宋泽贤,沈明懿。

宋家本来就是赌|马和放|贷起家。

在那样纸醉金迷的情况下,沉浸在赢钱的喜悦中,江志杰迷失了理智,疯狂地签了字,下了赌注。

血本无归,欠的钱越滚越大,他越来越不甘心,欠的数字像滚雪球。

他把江鹊抵给了沈明懿,缓了几年。

到最后,刘倩文还是嫁给了别人,他少了一根手指,还背负着巨额的债务。

江志杰的怨恨累积爆炸,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封远弘。

江鹊横在沈明懿和沈清徽之间,他当初将筹码给了沈清徽,选择了沈清徽,可是现在封远弘却要移民出国了。

他后悔,不甘心,怨恨积聚,封远弘毁了他的人生。

他像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又将唯一的赌注压在了沈明懿的身上。

他懦弱,像藏在阴沟里的蛆虫,他怨恨却没那个胆子——怕失败。

他的一根手指,是封远弘剁的。

他怎么可能玩得过封远弘?

沈明懿从国外回来,东躲西藏,江志杰知道,沈明懿唯一的执念是江鹊。

江鹊是沈明懿的禁区。

江志杰听说,有人喝醉了碰过江鹊,沈明懿回回都发疯。

沈明懿洗了一笔钱,想将江鹊带走,但是没想到宋泽贤反水,反手跟警|察举报了,沈明懿东躲西藏,江志杰收留了他。

江志杰给沈明懿看了他备份的视频。

那一天,沈明懿异常的静默,眼神像杀人,但江志杰却觉得血液都在沸腾了——他当初就应该把赌注压在沈明懿身上。

江志杰算盘打的很好,借沈明懿的手除掉封远弘,他知道沈明懿一定会这么做,因为这些天沈明懿哪儿都没去,日夜盯着封远弘的行程。

沈明

懿准备带着江鹊离开淮川,现在警察出了悬赏,找到沈明懿,有二十万的奖金。

他到时反手一个举报,一箭双雕。

这二十万不能让他买房子——就当做他给刘倩文迟来的彩礼。

刘倩文嫁给那个男人不就是图他有钱?他也有钱,他给她二十万不就行了。

江志杰浑浑噩噩,已经理不清头脑,他只想搞死封远弘,他凭什么远走高飞到国外?

江志杰接到电话,被烟熏得粗嘎的声音,聚精会神听沈明懿说了什么。

“行,没问题。”

起初,沈明懿以为江鹊跟在沈清徽身边,是这位“善良”的三叔捡到了江鹊,他觉得不可能,沈清徽三十五,江鹊才二十。

况且沈明懿知道沈清徽多年前跟晏婧晗领证的事情,江鹊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他要带江鹊走,要让江鹊知道,只有他才能保护好她。

江鹊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沈明懿出去了一趟。

下午五点的时候,他站在马路上,给了曾经的小弟一些钱,托人查了查。

沈明懿知道沈清徽名下有不少的房产,可是不知道他常住的是哪一套。

小弟告诉他,是春江玺樾。

沈明懿应了一声。

他去的时候,心口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他很容易想多,江鹊不可能同沈清徽在一起,但也忍不住回想起那天在超市里看到的场景。

他决不能承认,江鹊大概对沈清徽有好感,沈明懿也听沈睿言说起过于书云的事,说沈清徽遗传了沈邺成,也专喜欢年纪小的。

这些流言蜚语又在脑海中活过来,沈明懿觉得必然是沈清徽对江鹊做了什么。

江鹊什么都没经历过,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

他打了个车,将他送到了春江玺樾。

沈明懿找到了沈清徽的别墅,摁了门铃。

沈清徽刚接了电话,江鹊说一会让程黎把自己送回来,他笑着在电话里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江鹊说冬天应该吃火锅。

沈清徽换好衣服,说等会带她出去吃。

江鹊的声音在电话里上扬。

沈清徽听到门铃声,去开门。

沈明懿一身黑色,站在门外

沈清徽只见过沈明懿几面,沈明懿才二十一岁,一身戾气,眼神平静漆黑,却叫人觉得分外阴沉。

早些年沈明懿爱打架,沈睿言从没什么时间管他,沈邺成偶尔叫他去收拾烂摊子,沈清徽自然不管,但也是想到沈明懿还年轻,他眼底如死水一样平寂,让沈清徽想到了自己的以前。

他觉得沈明懿在某些方面,像年轻时的他。

沈清徽平静地看着他,给他开了门。

沈明懿一言不发,别墅里很整洁,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很多鲜花,各种各样的玫瑰,但都没他送江鹊的好看。

沈清徽给他倒了杯水。

沈明懿锐气稍减,抬眸看着他,沈清徽话不多,除了沈睿言嘴里的形容,他还不知道能用怎么样的词语去形容这个三叔。

他那时打架打的厉害,把一个富二代打进了医院。

沈清徽来警局接他,他什么都不问,上了车后,只递给他棉签和消毒酒精。

沈清徽跟他说,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不是你的错,但你要好好生活。

那时沈明懿冷哼一声,好好生活说的多容易,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出生是错误,是唐吉玲催着沈睿言随便找了个女人生的他,只为了取悦沈邺成,让沈邺成抱上孙子而已。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

沈睿言自然也不管他。

同他讲过一句道理的,只有沈清徽。

沈明懿尚且算是平静,“三叔。”

“嗯。你怎么想的?”

沈清徽在他对面坐下,他没什么架子,穿的也是在家里的居家服,但眉眼里蕴着的气场,却很沉。

“警察在找你。”

“江鹊在哪?”沈明懿并不答他的问题,他抬起视线,少年的一双眼睛,黑沉平寂。

沈清徽刚端起杯子,动作顿了一下。

他从不去刻意打探,但在巴黎皇宫被查封的时候,他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大意就是说沈明懿对江鹊有些意思,将人拴在身边这么久,沈明懿十回打人,起码八回都是有人碰了江鹊。

但江鹊也很怕沈明懿。

有些事情不能仔细想,一想,沈清徽便也想到了初遇江鹊的时候,她一身狼狈

,容叔后来告诉他,是沈明懿放狗吓她。

江鹊三年都住在沈明懿在沈家别墅的杂物间里,容叔跟他说了一些,大意就是沈明懿常常作弄江鹊。

沈清徽放下杯子,心平气和,“你觉得,你们合适?”

“我养了她三年,就是个狗,是我的就是我的。我带她走,有什么不对?”

“她是你的附属品?”

“怎么不是?”

“你懂什么叫尊重吗?”

沈明懿的眼神沉下来,阴冷地盯着沈清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