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你说谁？”
萧梦宁眸光变得越发深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说：“你。”
艾尔：“……”
“你要不要救我一下？”
“……”
“我这病已经四年了。”
“……”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能好。”
艾尔身体后倾，显然被他这吓住。
她救他？？
她怎么救他？！
看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一准又是在骗她。
她伸手推了推他，“别靠这么近。”
萧梦宁：“那你能不能救我？”
艾尔轻哂一声：“我怎么救你？”
你满脸红光就是再活五十年都没问题，救个屁。
萧梦宁：“你只要对我说一句话，便是救我了。”
艾尔：“什么话？”
萧梦宁的眼神顿时变得缱绻撩人，星星好像跑了进去,眼底闪着光说：“我回来了。”
艾尔：“嗯？”
萧梦宁：“只要你对我说，我回来了,我就会好。”
等了四年,盼了四年，他现在就是要她这么一句话。
我回来了。
我活着回来了。
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说给我听，乖。”萧梦宁轻声诱哄，他太想听到这句话了，这句午夜梦回时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话。
也是她的承诺,回来了——
便可以陪伴余生。
艾尔被他搞的一团乱，嘴唇动了几次也没能成功说出来,最后一次,刚要说,敲门声响起。
小米走进来，“艾——”
抬眸间看到沙发上险些贴在一起的两个人，顿时改了口：“对不起，我马上出去。”
小米像风一样飘出去。
办公室的门再度关上。
原本暧昧的气氛好像气球被猛然间扎破，只剩一抹尴尬。
艾尔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方,拉开椅子坐下,平复好心情后说：“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你可以先走了。”
萧梦宁看着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某人，心里无限感慨，又失败了。
不过不怕，还有的是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前方的椅子处，拿过西装挂在臂弯处，对着艾尔说：“时间不早了，不要太晚下班。”
艾尔点点头，“好。”
等人出去后，她长吁一口气，瘫软地靠在椅背上，第二口气还没来得及展开，门再次被推开。
萧梦宁胳膊放在门框上，淡声说：“药膏放在了茶几上，记得洗完澡后再抹一次。”
艾尔：“好。”
萧梦宁：“走了。”
艾尔点点头，偏头看着他走远，再走远。
-
这天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无意中看到了那只药膏，她拿在手里，细细打量，想到方才他给她抹药的情景，脸不知不觉红起来。
她端详着从平躺到侧躺再到趴着，足足看了半个小时。一会儿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会儿想他话里的意思，
不经意间又想起他的眼神，不得不说，他专注的看一个人时，眼神特别缠绵，随时能把对方溺毙在温柔的眸光里。
艾尔想起他的眼神，心陡然跳快了一拍。
-
这天晚上她做了个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终于看清那个一直唤他的人是谁。这次他除了唤她，还拉着她的手不停地问：“你能救我吗？”
“你能救我吗？”
“我很痛，你一定能救我对不对？”
她很慌张，回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萧梦宁你到底怎么了？”
“萧梦宁你为什么老缠着我？”
“萧梦宁你要干什么？”
慌乱中她想逃，可身体被人撼制住，无论如何都不的挣脱，她开始哭，用力的哭，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萧梦宁伸手捧着她的下巴，不断地说：“别哭，别哭，别哭……”
她用力捶打他的胸口，骂他：“混蛋。”
萧梦宁颤着音说：“对，我就是混蛋。”
说着，他低头亲上来，一下一下吻去她脸上的泪，最后唇和她的贴合在一起……
梦做到这里，她猛然睁开眼，掌心传来刺痛感，定睛一看，是那只药膏插进了肉里，应该是她做梦的时候情绪太激动，越握越紧。
她把药膏放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此时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也就是说她从十点睡到三点，五个小时里梦中都是和萧梦宁纠缠在一起。
艾尔：……这真是一件不太美丽的事。
严格说，有些糟心。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好像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难道……
他们以前真有什么联系？？
艾尔突然谁不着了，她披上睡衣，去了书房，打了通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意大利男人。
说起来，是她的私人心理医生。
车祸曾经在她心理留下来不可磨灭的东西，即便记忆没了，可那种恐惧感一直都在。
尤其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恐惧感便会无限放大，她总有种自己被关在某一处的感觉，急需想逃脱可又不知道方向。
她姐和姐夫对她很好，但她没把这种感觉告诉他们，而是自己私下找了心理师。
索性这个心理医生人不错，经过这三年的心理疏导，她已经恢复正常情况。
最起码，外人看起来是正常情况。
她把自己现在的感觉告诉给了心理医生。
那边听着她的话，给了比较理性的分析，他建议，她可以顺其自然，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艾尔挂了电话，更加睡不着了。
顺其自然？
难不成他想吻他，她就要把嘴凑上去吗？？
她严重怀疑，心理医生和萧梦宁认识，活着的他们在某一处通了网。
实在睡不着，她在朋友圈发了条微信，配图是夜空的照片。
没多久收到了一条评论：为什么没睡觉？
艾尔看着回复发起呆，这是她的私人账号知道的不多，通讯录里基本都是躺列的，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物。
她翻了翻对方的朋友圈。
行吧，比她还干净。
说寸草不长有些夸张，只能说矗立着零星的几棵。
若平时她是不屑理会的，不过今天有些无聊，现在又睡不着，便和对方在朋友圈聊了几句。
反正没有共同的朋友，也不怕人看到。
艾尔：【你谁？】
无名氏：【你猜。]
艾尔：【你认识我？】
无名氏：【嗯。】
艾尔：【很熟？】
无名氏：【嗯。】
艾尔点开他的头像，看着他空白的头像，脑中突然冒出两个人的对话。
“你这头像为什么是空白的？”
“嗯，空白的才能和别人与众不同。”
“你看我的自拍照美不美？”
“很美。”
“那以后你的头像也弄成你的自拍照。”
“……”
“行不行啊。”
“……”
“行不行嘛？”
“……好。”
艾尔不知道自己脑海中为什么会闪现出这一幕，握着手机的手猛地颤了颤，接下来，便再也没了聊天的心思。
她不停地想，刚才说话的是谁和谁？
为什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为什么……
-
翌日一早，小米打来电话，通知她上午有会议要开，刘总那暂时联系不上，需要她代为主持一下。
说明了，她名义上是刘总的秘书，私底下，她也是盛祥集团里管事的那个。
艾尔边化妆边问：“刘总说去哪了吗？”
小米：“刘总说他有点私事要办，过几天回来。”
艾尔没过问他有什么私事，根据以往经验，她这个姐夫应该是耐不住寂寞回意大利了。
其实，她姐也是奇怪，跟他一起回来不就行了嘛，偏偏要一个人呆在意大利。
艾尔：“通知给其他人了吗？”
小米：“通知了。”
艾尔：“那行，我九点之前会到。”
八点多一点她出了家门，原本九点之前肯定能到，谁知道刚下楼遇到了等候着她的人。
那人一身银色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今天不知什么原因还戴了副眼镜，看上去更加文质彬彬。
他老远对着她摆了摆手。
艾尔原本想装没看见，这下……也不太可能了。
她慢步走过去，还没说话，对方先开了口，一说话便是让人生气的那种。
“你晚上失眠了？”萧梦宁问。
艾尔：“没有。”
萧梦宁：“黑眼圈好重。”
艾尔翻翻白眼：“这是我特意画的。”
萧梦宁：“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失眠的原因。”
他笑着递上两只袋子，“给。”
艾尔垂眸看去，“什么？”
萧梦宁：“早餐。”
艾尔刚要拒绝，他又说：“我亲自做的。”
艾尔颤着眼睫问：“你也会做饭？”
眼底流露着不太相信的神情，他一看就是大少爷的样子，会做饭，倒是让人很出乎意料。
萧梦宁勾唇道：“是不是觉得我挺厉害。”
“是。”艾尔顿了下说，“你很烦。”
萧梦宁把袋子塞她手里，“那你尝尝我这很烦的人的手艺如何？”
艾尔是想拒绝的，但一看腕表的时间，也懒得和他废话了，手指拎着袋子，边走边说：“我敢时间，下次再聊。”
萧梦宁：“我送你。”
艾尔：“不顺路。”
萧梦宁：“我可以绕路。”
艾尔扬唇说：“不太方便。”
萧梦宁好像没接收到对方的意思，笑笑：“我不怕麻烦。”
半晌，艾尔回：“是我怕麻烦。”
萧梦宁耸肩，“那行吧，路上小心。”
艾尔真没时间在理他，越过他，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路上她接了两通电话，一通是助理小米的，一通是她姐的，两个人正说的时候，忽然后方好像被什么顶了一下。
艾尔曾经发生过车祸，对车的碰撞极为敏感，下一秒尖叫出声，同时她一脚踩停刹车。
车子停稳，后方又被顶了一下。
手机被她扔的老远，里面隐约传来女人的急呼声：“艾尔……艾尔……你有没有怎么样？艾尔……”
艾尔吓的脸色发白，没多久额头上溢出汗珠。
有人走过来拍打她的车窗玻璃，她看着那人一张一合的嘴，头开始疼起来，身体也忍不住打颤。
是的。
她很怕。
怕死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十来分钟后，有交警走来，艾尔看着交警的脸，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在窒息前推开了车门。
车门打开的刹那，有人跑过来扶住了她，声音发颤地问：“萌萌，你怎么样？”
艾尔惨白着脸看向萧梦宁，他的脸似乎比她还白，那一刻她想告诉他，她不是萌萌。
不要再叫她萌萌。
她是艾尔。
不是他死去的女朋友。
可是——
什么话也没说，先晕了过去。
旁边迷迷糊糊间传来男人的嘶吼声，“萌萌——”
-
艾尔就是在那绵延不断的“萌萌……萌萌……”中醒来的，睁开眼的那瞬间，看着萧梦宁苍白的脸，她问：“萌萌是谁？”
许是好长时间没喝水的关系，她声音有些沙哑，吐字也不是很清晰。
顿了一会儿后，她又问：“萌萌……是谁？”
萧梦宁哪顾的上和她解释这个，见她醒来，高兴的一把抱住她，用身体感受着她的体温。
还好，还好她还活着。
还好，她什么事都没有。
还好，她还在。
艾尔被抱住，想挣扎可是力道不够，再加上一只手打着点滴，也便没有挣扎，等他抱够了后，说：“我要呼吸不上来了。”
下一瞬，萧梦宁松开手，又接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哪不舒服？”
艾尔：“你要是再不让我躺下，估计我会又晕过去。”
“哦，好，躺下。”萧梦宁扶着她重新躺下。
经过这么一折腾，艾尔也彻底清醒过来，清醒后的她反而又不太想知道关于萌萌的事情了。
她刚要闭上眼，旁边传来说话声：“萌萌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艾尔缓缓掀开眼皮，对视上他的眼睛，“多重要？”
萧梦宁：“很重要，很重要。”
艾尔：“女朋友？”
萧梦宁点点头：“嗯。”
这个回答本在艾尔意料之中，可听到后，心好像被什么扯了一下，有些许的疼。
“她很漂亮？”
萧梦宁看着她，“嗯很漂亮，和你一样。”
艾尔关注点只在前半句，后面他说的什么根本没听。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是的，她就是故意这么问的。
以前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会心痛的想死去，现在嘛，他笑着说：“她已经回来了。”
艾尔：“嗯？什么？”
还未等萧梦宁说出下面的话，医生走了进来，例行问诊后，把他叫了出去。
病房里顿时变得很安静，艾尔一直细细品着他那句“她已经回来了”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
可——
她一时又想不出正确的答案。
没多久，她手机响起，她姐又打来了电话，哭哭啼啼，吵着要回国看她。
艾尔劝了好久才把人劝住。
“不用来我真没事。”
“刚才只是不小心被吓了一下。”
“嗯，医生检查了说很好。”
“行了，别担心我了。”
这边刚说完，手机又响了，小米知道她进了医院，急的也哭了，小姑娘刚毕业，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突然知道她车祸住院吓的脸都白了。
艾尔宽慰了她几句，又交代了些工作，她的情绪才稳住。
萧梦宁是趁她讲电话的时候进来的，等她讲完了，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艾尔摇头。
“你以前也遇到过车祸？”
“嗯。”
“多久之前？”
“四年。”
无人注意时，萧梦宁的手指颤了一下，“很严重？”
艾尔点头，“很严重。”
听到这里，萧梦宁不敢问了。
艾尔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折射到她脸上，宛若镀了一层淡淡的光，卷翘的长睫定格在一处，她淡声说：“我失忆了。”
这件事，除了家人，外人都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告诉他？
就当她脑子抽了吧。
萧梦宁眼睛倏地大睁，有些事情想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他嘴唇情不自禁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艾尔淡声道：“我失忆了。”
萧梦宁：“……”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只记得近四年的事情。”
“……”
“我这次回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回以前的记忆。”
“……”
她慢慢转过头，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流淌出一抹光泽，“你不信？”
萧梦宁脸上的表情一时不太好形容，看上去没什么，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在克制。
在隐忍。
艾尔：“别说你不信，事实上，我也不信。我从来没想过，人真的会失忆。这些只能在小说中出现的情节，没想到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信。”萧梦宁打断她的话，伸手去握她的手，见她手背上插着输液器，手指又缩了回来，太过震惊，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他把手塞到了口袋里。
随后，紧紧攥紧。
艾尔：“我昏迷了好久，那半年过的很痛苦，各种疼痛侵蚀着我，整晚无法入睡，我甚至在想，还不如死了呢，死了便不会痛了。”
“我不但身体痛，头部因为撞击，记忆全无，看着陌生的环境，好像无法呼吸。”
“我很讨厌消毒水的味道，真的很讨厌。”
“……医生一直说我命大，能活下来是个奇迹，我也那么觉得。”
“我这人其实挺无情的，所以别对我抱有什么幻想。”
“刚刚被追尾时，我又想起了当年车祸的情景，你说奇不奇怪，我明明失忆了，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可那种恐惧却还在留在心里。我想这辈子都没法剔除了。”
萧梦宁听着艾尔的话，心被□□成一团，接着又被生生拉平，然后似乎有谁在撕，一点一点往下扯。
他呼吸变得很急促，慌乱之中说了句：“我、我出去一下。”
站起身，脚步凌乱的向外走，走了没几步，后面传来声音，很轻很轻，她问：“你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