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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祭看着小九手中破破烂烂的衣服和鞋子。

他认不出,他只记得她喜欢穿浅色的衣服,但是那被幽冥海水冲洗过一遍又一遍的衣服上残留的味道,他却闻的出。

就是她的。

幽冥海中捞到这个?

想起那一夜上面飘浮的衣服,想起那些被恶灵啃噬的尸体。

连祭冷笑:“不可能。”

大眼:“祭哥?什么不可能?哦,你意思是这不可能是眠眠大人的,她不会死是吧。”

大眼:“眠眠大人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存在,有时候像无所不能的神,有时候又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之前没事,不代表这次没事。”

“我还听过一个民间传说,说咱们这个世界是残缺的,完整的世界应该有六界,妖魔仙人四界外,还该有神界和冥界。修行是为了飞升至神界,众生死了后通过冥界开始轮回。但是不知怎么咱缺了两界,所以飞升不能成神,死了不能往生,什么死灵全部往这幽冥海里塞。”

“这幽冥海看似属于我们魔域,其实根本不是,更像是把魔困在魔域里面的一道墙,完全属于四界之外,从古至今没听过谁拿它有办法,我觉得即便是眠眠大人,掉进去了也悬。”

连祭脸上的冷笑也开始消失。

“那夜狂风暴雨,幽冥海上惊涛骇浪,您那夜又开了杀戒,那些尸体把嗜血的怨灵从海底引上来,更翻个底朝天。祭哥,你说……”

这时候小九咳了咳。

大眼:“你说……”

小九又咳了咳。

大眼转过去看他:“你嗓子不舒服?”

小九:“……是,有这么一点。”

小九背心起了丝丝冷汗,他看向连祭,只见他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一双含着冰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大眼,眼中的寒光让小九打了个颤,然而大眼丝毫不觉,甚至还拍了拍小九的肩膀,“别老咳,等我把话说完。”

小九:“眼哥……”

大眼转头继续对连祭道:“祭哥,你说眠眠大人是不是掉幽冥海里,死掉了?”

小九吸了口气,不敢再去看连祭,他不知道连祭和天道之间到底有什么,但是眠眠大人对祭哥而言绝对是特殊的存在。

祭哥性格绝对说不上平和,他好斗弑杀,一旦见血就难收手,但在战场外他却很少失控,除了尸妖外他对所有事物都漠不关心,包括魔尊之位。

而自从虞思眠出现后,一次次牵动他的情绪。

自己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觉得下一刻他可能会大发雷霆。

小九等了半晌,连祭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缓缓抬头,看着连祭,只见对方一双眼睛淡淡看着自己手中的衣裳,显得有几分茫然。

小九:“祭哥……”

然而他好像丝毫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小九又道:“祭哥……”

大眼用手在连祭眼前晃了晃:“祭哥?”

连祭才突然回过神,偏开头移开放在那件破衣服上的视线。

淡淡道:“她不会死。继续找。”

大眼:“祭哥,整个幽冥海面都找过了,蛮城也翻遍了。”

连祭:“其余的十一城一个一个给我翻。”

大眼:“祭哥……”最终他叹了一口气,“是。”

小九看着手中衣服,“祭哥,这个怎么处理?”

连祭:“烧了。”

大眼:“祭哥,还是别烧了吧,万一人真死了,还可以留下来做个纪念。”

连祭突然放下额头上的手,怒目看向大眼,地上两条紫色的火焰如紫龙一般咆哮着向大眼小九冲去。

大眼喊了一声“我艹”抓着小九的胳膊,两人飞身退了出去,躲开了连祭的紫焰。

衣衫和鞋子掉落在了地上,裙摆被火舌一舔,烧了起来。

连祭想起了当时她与双头龙对峙之时烈火之中的模样,她的衣衫熊熊燃烧,像一只浴火的凤凰。

而现在人已经不再,燃烧的只是衣衫。

他手一挥,紫色的火焰熄灭。

虞思眠到了连暮的别苑,她喜欢明亮不喜欢黑暗,所以写书的时候把最美的景色都给了故事的主场琉璃天。

魔域终年都如黑夜,只有雷电和死灵照亮这片黑沉沉的天空。

连暮却把自己的别苑用法宝装饰得格外明亮,一看就能联想到他裘马声色游手好闲的日子,和连祭截然不同。

想到连祭她突然有些窒息,不堪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直到连暮把手放在她肩上,她才回过神,避开了连暮的手。

虞思眠记得自己在书中提过,在连祭成为魔尊施虐四界之前,妖魔仙三界还在努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关系,每隔百年都会举办一次群英会。

表面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切磋切磋,实际上都通过这群英会暗中观察对方虚实,展现自己的实力。

然而每次主办方轮到魔域,因为各种灾难不得不把东道主换成了妖界。

而这一次魔域血疫已经治理,双头龙也已经回了万魔渊,魔尊肯定会向三界提出这群英会的事。

到时候,琉璃天也会派人来。

只是到底要等多久她并不清楚,毕竟这个世界的时间计算单位动不动就是十年起跳,比起被动等待个一二十年,她最好的选择肯定是马不停蹄地赶往琉璃天。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去琉璃天的路都被连祭堵死了,她只能等琉璃天的人来。

连暮这边她算暂时稳住,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希望三界群英会早日在魔域举行。

小九:“祭哥,沧溟十二城全部翻了一遍。没有。”

连祭闭着眼,小九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有没有听到。

这时大眼走了进来:“祭哥,琉璃天那边的暗探回消息了。”

连祭缓缓睁开眼。

大眼道:“说琉璃天这三年就没有谁上去过。”

上次两人被他的紫焰火龙赶出去的,这次不知道连祭会以什么方式发飙。

不想连祭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出去。

小九:“祭哥,还找吗?”

连祭:“不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平和得让他们有些意外。

连祭与虞思眠相处这段时间发现她除了啃几个脑袋这点爱好外几乎可以说是无欲无求,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好像都不在意,一心一意就想去琉璃天,琉璃天都不去,怕真是死了吧。

死了吗?

他应该是高兴的,却觉得胸闷得厉害。

连暮对虞思眠极好,吃穿用住可谓奢华。

但虞思眠并不感兴趣,她知道连暮想完完全全得到自己,不可能让给自己去琉璃天,所以她也不想打草惊蛇,不能对他透露自己想去琉璃天的想法。

连暮开始对虞思眠若即若离,典型的渣男pua女孩子的套路,相当于是感情中的推拉,最能让给对方求而不得,患得患失。

这样的套路加上现在的虞思眠可以说在他掌控之下,他是虞思眠唯一的倾述对象,也是她唯一的依靠,他想把她变成那些数着墙砖等皇帝临幸的宫妃,把自己视为她的天,她的唯一。

但连暮失算的是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小世界之外的现代人有多宅。

好吃好喝,足不出户,只要有wifi,简直是天堂一般的生活。

而虞思眠本来就是个中之最。

而且她还可以不需要wifi,因为她可以用写文消磨时间。

她又开始提笔,也不准备再给忌廉洗白,本来就是善恶有报,他做的恶就该得到相应的惩罚,她的笔下故事从来就不是童话。

连暮本以为自己策略有用,但没想到虞思眠根本不搭理自己,甚至有时候自己的出现打扰她写东西了,她还会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好像她和她的一支笔就能够形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连暮某一天终于好奇她在写什么,虞思眠便把手中话本递给了他。

风流倜傥的连暮在看虞思眠的话本时,英俊的脸上露出了老爷爷地铁站看手机的表情,然后缓缓把话本合上,道:“写得不错,有个兴趣爱好挺好的。”

虞思眠:“不仅仅是兴趣爱好,我准备靠写话本生活。”

连暮突然忍不住一笑,摸了摸她的头,“你不用那么辛苦,有我在,我养你。”

虞思眠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准备回去继续写故事。

连暮几次来她都是这样,本想等她先妥协,看来是不可能了,于是柔声道:“来,陪我下棋。”

虞思眠却有些为难的道:“我今天写得挺顺,改天好不好?”

连暮:……

连暮再次吃瘪,想不通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

但还是笑容不改,“改天是哪天?”

虞思眠:“三天后?”

连暮:……

三天后?

连暮有些觉得可笑,三天的时间对他来说足以将一个女人忘到九霄云外,哪怕她貌若天仙。嘴上却道:“好,三天后。”

后来他去了极乐坊,这里的老鸨前几天被“仇家所杀”,如今换了一个,那老鸨因为太过贪财结仇不少,倒也没引起太大的轰动。

连暮拿着酒杯坐在软塌上看着那些群魔齐舞的女郎,半点提不起兴致。

要说容姿这些女人加起来也不如她万一,更关键的是,她们对自己都是带着恭迎,带着讨好,带着有所求。

而她不一样,她目光很淡,淡到就像看她手中的一块纸片,笔下的一滴墨,即便自己把她扔进蛮城要她的命,即便自己让连祭恨她让她仓皇逃出。

她对自己却毫不在意。

比女人的恨更让他难受的就是女人的漠视。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烦,挥了挥手让这些舞娘全部下去。

还有两天?

他本可以现在去找她,但是又觉得这样失了颜面,于是又这样在这里喝了两天素酒。

挨到第三天,他再次去了别苑。

看到虞思眠依然在桌前写着东西,连暮脸上已然露出了不悦。

虞思眠发现他进来,放下了笔,站起来淡淡道:“你来了,我在等你。”

连暮一愣。

虞思眠取出一副连暮没有见过物件放在棋桌上,“我们下这个,这叫兽棋。”

连暮看着黏在石子上的纸片,上面是各种动物的脑袋,“自己做的?”

虞思眠点点头,“我围棋下不过你。”

连暮:“所以你就耍赖?”

虞思眠一边摆棋子一边认真解释:“不是我耍赖,棋逢对手才有意思,围棋的话你一个人赢,那想必没什么意思,这个不难的,以你的聪明才智学起来很快。”

连暮看着她认真模样,看着她认真做出来的自己从没见过的棋,"以为你会忘记约定,没想到居然还抽出空来做这个。"

然后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怎么现在还搞得她像个大忙人,自己等着她召见了一样。

虞思眠把连暮那边的棋也摆好,“我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

听到这里连暮不再计较其他,淡淡一笑。

虞思眠认真地给他说了规则,连暮虽然听一遍就会,但是虞思眠毕竟是老手,连暮倒还是败阵下来。

连暮下棋从来没有输给过女人,开始认真起来。

这一下倒也是很快过了半日。

虞思眠拈着一枚棋子看着棋盘道:“你进步真是飞快。”

连暮看她已经显出了疲惫之色,她头发很长,而她却不怎么把它们梳起来,都是披在肩后,额前本是别在耳后的头发掉落下来,轻轻的扫在了桌上。

连暮伸出手准备把它别到虞思眠的耳后。

可是刚碰到她脸颊的一瞬间,虞思眠惊觉。

“啪!”一声,打开了他的手。

打完后虞思眠也有些诧异,也没想到自己动作怎么这么快。

连暮才意识到,原来她对自己半点好感都没有,所有的配合都是装出来的。

他一双桃花眼幽幽地看着虞思眠。

虞思眠也知道这或许使他倍感受挫,因为他向来情场得意,这是自己给他的人设光环,只不过他的光环对自己无效,可能因为自己本不是书中人吧。

自己这一拍显得颇为尴尬,她看着连暮:“抱歉……”

连暮尽量保留了自己的风度,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撒,凝视着虞思眠,“真是芳心难获,不如给一个捷径,告诉我该怎么做。”

连暮笑容依然得体,但是看出了几分怒意。

虞思眠:“明媒正娶。”

连暮脸一变。

连暮万花丛中过,却从来没有承诺过要娶谁,这与他生母有关。

她生母本是天地间一潇洒的魔女,后来爱上魔尊怀了自己,为了自己困于这魔宫之中,又因为出生不够高,只能成为侧妃,被白骨夫人不断打压。不仅如此,魔尊花心不断,侧妃姬妾一个接一个让他母亲伤心不已,郁郁而终。

连暮有他爹风流成性的基因,却又心痛母亲的悲苦,所以他生出了一条奇葩脑回路:哪怕我有再多女人,我也不和他们结契,不和她们生孩子,因为如果有一天我浪子回头,我要把我所有的爱都留给我的正妃,只和正妃生崽崽。

可谓是渣得特别。

而现在的连暮明显还没有准备好为了谁放弃他的那片海,哪怕是传说中的天道,撇开利用价值来说,他对她的好感没有到要明媒正娶的地步。

连暮脸色冷了一些,站了起来,对虞思眠道:“看你也乏了,不再打扰,我改日再来。”

虞思眠见他离开,摇了摇头。

海王怎么可能为了一条鱼放弃一片海?

却在这时,连暮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连祭知道你是天道前可想过让你做他正妻?"

虞思眠不得不承认连暮很了解女人,如果自己真对连祭有男女之情这么一问心中必然会有委屈,只不过他不知道她与连祭的关系一开始就是假的,不过是当时的权宜之计,所以对连祭的话心中没有生半点波澜,只是单纯地不想提到连祭而已。

见虞思眠没有反应,连暮只能继续道:“我是比他更好的选择,至少不会因为你是天道而伤害你。”

虞思眠收着兽棋,似是没听见他的话。

连暮和连祭对她而言只存在“哪个更糟”不存在“哪个更好”。

让连暮明媒正娶也不过是为了劝退他。

烛火下正在写着故事的虞思眠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笔,把刚写的那一页撕了下来,把它折成了纸飞机飞了出去。

自从虞思眠的“明媒正娶”把连暮吓走后,他再也没有来,虞思眠也松了口气,虽然连暮一直表现出绅士的模样,但是毕竟不仅不是个吃素的主,还是个流连女色的情场高手,他只要出现虞思眠还是得提防着。

门口一个身影接住了她飞出去的纸飞机,拿着走了进来,问:“没睡?”

虞思眠突然站了起来,看着走进来的连暮:“你怎么来了?”在这三更半夜。

连暮像是看出她的戒备,笑道:“睡不着,想你没睡,找你下棋。”

虞思眠退了一步,“可我有些困了。”

连暮:“就一盘,听话。”

虞思眠:“我真困。”

连暮没有理会虞思眠的拒绝,已经坐在棋桌前,“你若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一个要求。”

虞思眠:“任何?”

连暮偏头笑着看她:“对,任何。”

终于忍不住来试探。

虞思眠:“若你赢了呢?”

连暮看着她,笑容中带着一些不明的暧昧,“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虞思眠吸了一口气:“还是算了吧。”

连暮低头轻笑:“若你输了,就再陪我下一局。怎么样,是不是不算亏?”

虞思眠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去拿兽棋。

连暮温和的目光骤然变冷。

他觉得她有什么秘密,直觉告诉自己她来找自己绝对不仅仅只是为了避开连祭,更不是真心想嫁自己。但是他实在是看不透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了一探究竟,他准备亲自为她创造这个机会。

虞思眠坐了下来,棋路步步紧逼。

连暮笑道:“你比以前棋路凶了很多,着急赢我?”

虞思眠手微微一僵,睫毛动了动,道:“想早点睡觉。”

连暮笑了笑不置与否。

她急了。

终于要露出那小狐狸尾巴了。

几个回合,连暮放下棋子,道:“又输了。”

虞思眠:“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我吗?哪怕强人所难。”

连暮笑得温柔,心底却一片凉薄,“自然。”

虞思眠:“不能反悔。”

连暮:“好。”

虞思眠:“那你等一等我。”

说罢她站了起来,到了院子中摘了一把连暮院中的假花回来。

连暮不明所以。

虞思眠坐到了棋桌边,低下头:“我编一个花环,帮我送到巫医月的墓前。”

连暮:“什么?”

虞思眠抵着头编着花环,“我知道这强人所难,连祭可能会知道我行踪。”

连暮眉头蹙了起来,就这?

连暮:“只有一次机会,你确定只是这个?”

虞思眠眼中起了雾气,强忍着眼泪,“确定。”

连暮心中的冰冷突然变成了柔软,忍不住生了怜惜,“你心中好像随时随地都在为别人着想。”

虞思眠:“并没有。”

他站了起来,接过虞思眠编好的花环,“你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

虞思眠只应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走出虞思眠的房间连暮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环,随手把它扔到了地上,然后使了个咒,将它烧为灰烬。

他今天来只是为了试探她,想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没有想到居然只是如此。

这就是天道吗?

仁慈,怜悯。

但是这花环他却没法带到巫医月的坟头。

因为她根本没死!

知道她没死连祭却没杀她!

饶过一个叛徒,完全不是那头疯兽的风格。

除非……

因为她。

即便她真是天道,连祭还是仍然放不下她!

这些天来连祭觉得自己很疲惫,眼睛慢慢合上,陷入了梦中,这是十来天来,连祭第一次合眼。

一片漆黑的宫殿,又是那个梦。

从开始做那个梦之后,他就不再做噩梦了,就像那个梦驱走了他的噩梦。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那扇门,梦中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不知道这时候她是在床上,还是在书桌边,又或者是踱来踱去,然后转过头来盈盈一笑。

他打开了那扇门,突然间漆黑汹涌的海水从里面冲了出来。

海水中荧光色的恶灵碎片贪婪地啃噬着他,他咬着牙使了一个驱散了这些恶灵,发现此刻海水退去,自己被冲到了一片平原上。

这里杂草丛生,发出阵阵恶臭,一个瞳孔漆黑满头乱发的孩子在草丛之间爬行,然后看到了一具腐尸,一口咬了下去……

连祭从椅子上惊醒,习惯性伸出手去接递过来的蜂蜜水。

反而他伸出手时,对面空空如也。

他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落下来,全身也已经湿透,他喉咙无比干渴,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半后狠狠地摔碎了杯子。

他对着外面大叫:“给我找蜂蜜!”

侍女们唯唯诺诺答应,但是她们不知道蜂蜜是什么?

“打水。”连祭撑在桌上气喘吁吁地道。

侍女们慌慌张张打了水进来。

连祭看着里面只装着水的水盆,一双血红的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侍女,“拭巾呢?”

侍女们不知道连祭要做什么,只能按他吩咐急忙把帕子给他递了过来。

连祭只觉得全身连杀人的力气都没有,他赶走了侍女,把帕子放在了水里。

然后冷笑了一声:“娘的,凉的。”

其实魔是没有人类这些习惯的。低等魔除了汗就出了,一身腥臭,高等一些的施个法咒也就没了。

谁用这些人类原始的方法?

而连祭想起她每次小心翼翼给自己擦汗的样子,不知道是她本身是没有力气,还是她怕弄痛自己,反正每次都弄得他心痒,又觉得舒服。

然后她总是会问:“你做噩梦了吗?”

从春/梦中醒来的他总会面无表情地道:“做了。”

然后她擦得更是仔细,有时候甚至会拍一拍自己的背。

而这次他真的做了噩梦,房间内再也没有温暖的烛光,没有守在床前给自己抵湿毛巾的姑娘,桌上再也没有装着蜂蜜水的竹筒,只有冰冷的黑夜。

他看着那盆冷冰冰的水,水面出现了她的幻影,她说:“连祭,我们好好相处好不好?”

他一愣。

好好相处?

然后又出现她的样子,一双眼下尽是乌黑,但是还是不眠不休地守着自己,生怕自己做噩梦。

然后又变成了她小口小口吹着鸭脑袋的模样,然后羞敛地向自己投来感激的眼神。

那时候……他好像是愉快的,好像是这一百年来最愉快的时光。

这就是好好相处吗?

自己在眷恋什么?

他突然觉得可耻。

一把掀飞了桌上的盆。

另一边的连暮并未睡着,连夜去了极乐坊,曾经自己喜爱的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极乐坊的美人们凑了上来,她们身上的各种各样的香味,都没有她紧张时的味道让人兴奋。

他挥一挥袖子,直接将她们震开来。

这些被震得一地的美人惊愕地看着连暮,这是连暮第一次如此粗鲁地对待她们。

连暮撒了一把灵石在地毯上,离开了极乐坊。

虞思眠被外面的声响吵醒,连暮送来了礼物。

花花公子又开始物质攻势,她只是觉得心累。

还是没有群英会的消息,难不成真的要几十年后吗?

连暮走进房中,问:“不喜欢?”

虞思眠:“不用破费,也用不着。”

连暮想起她一直在这院中确实也没什么机会穿其他的衣服,问:“一直在这院子里闷不闷?”

虞思眠:“还好。”

连暮笑了:“你还真是呆得住。这一次三界群英会在魔域,到时候带你去看看。”

虞思眠:“三界群英会?”

虞思眠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让自己只是用略带好奇的表情问:“是什么?”

连暮:“每过一百年琉璃天就会邀妖魔两界弄一次这个。每次一道魔域主办的时候这里就各种瘟疫,灾害,便都不了了之,托你的福,现在魔域空前太平,尊上也顾不得百年的规则,邀了三界。”

虞思眠:来了!终于来了!

她垂眼淡淡“哦”了一声。

连暮看着虞思眠:“伽夜也会来。”

虞思眠听到这两个字沉默。

连暮:“你不喜欢伽夜?”

虞思眠:“见了尴尬。”

连暮却笑了,“骗婚,确实像伽夜做得出的事。”

虞思眠想起当时被伽夜骗的团团转,皱起眉头,“这不好笑。”

连暮含笑盯着她的眼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生气起来也很可爱?”

连暮生了一双讨女人喜欢的桃花眼,此时的眼神更是电力全开。

但是因为他与连祭几分相似,虞思眠此刻却想到连祭凝视自己时候的眼神,像无尽的深渊,她突然间打了一个颤,避开了他的目光。

连暮再一次觉得挫败,终于亮出本不想那么快亮出的底牌:“这次来,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虞思眠有些戒备地抬起了眼。

连暮认真道:“你说的明媒正娶这件事,我想好了,可以。”

虞思眠:?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