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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想想果然是自己犯傻,若是一心科举的秀才,别说读到二十五六岁,便是读到白头也是有的,但是这些个可都是皇子,笑笑道:“是我糊涂了,对了,你们得了什么差事?”

冯紫英笑道:“阿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昨儿陛下了旨,从即日开始,诸位皇子中,年满十八岁的,派往六部办差,二殿下去了刑部,三殿下去了工部。另设上书房,凡年满七岁,未及十八岁的皇子皇孙不再只在各自院子读书,而是每日去上书房上课,上午习文,下午习武,陛下会随时前去探视,便是二皇子和三皇子殿下,每隔十日,便要交一篇课业上去,以备陛下御览。我们跟着二殿下,自然是去刑部做事。”

林楠贺了他们,催着请客,两人笑应了。

卫若兰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去世一年多了,陛下现下终于拿了章程出来,这是要将各个皇子放在台面上,好生考量一番了。”

鉴于前朝分封诸王,各地藩王掣肘甚至造反之事层出不穷,大昌皇室子弟的安置和前朝皆不同,皇室子弟成年之后,并不分封各地,而是大多闲养在京城,虽身份贵重,但手中不得实权,且无圣旨,不得出京,只有其中少数得皇帝信任者,方可一展所长,辅佐君王。

将皇室子弟拘在京城,诸王兴兵造反之事得以断绝,但是皇储之争却激烈依旧。

当初先皇诸子皆出众,先皇亦都尽心培养,令其入各部任职,各皇子表现不凡,兄弟间也其乐融融,先皇心中甚慰,谁知先皇病重时,诸子獠牙毕露,斗得天翻地覆,朝野上下一片混乱,最后却落得诸皇子“同归于尽”,便宜了李熙这个“外人”。

许是有鉴于此,李熙深明出色的儿子只要一个就好的道理,诸子中,他令太子早早从政,从小便教其为君之道,其余诸子虽也延请名师,但教的多是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只看当初李熙曾对林楠言道“你便是带着他玩耍也是无碍的”,便可知李熙对这些无缘皇位的皇子皇孙的态度了。

在他想来,那些个只要安安分分,不要学坏,不要不学无术给皇室丢脸便行了,至于治国安邦,全国到处都是人才,用那些人,比用皇子皇孙更顺手更放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太子会忽遭不测?

从小到大,太子从未让李熙失望,且身体康健,是李熙心中当然的继承人,太子年幼时,李熙还会留意一下备胎,谁知太子都娶妻生子,将近而立之年了,居然会发生意外?

太子去世,李熙再怎么不愿,也要接受现实,再挑一个出来。眼下这番举动却不知是真要将所有皇子放在一起比上一比,还是只是障眼法。

林楠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四殿下、五殿下以及六殿下,最小的也有十五六岁,虽未满十八,但是也快了,陛下这般处置,岂不是会令他们不满?”

冯紫英道:“陛下说了,其余皇子皇孙年满十八岁之时,也要分派差事。如今二殿下三殿下,分别在刑部工部任职,虽早走了一步,但这两部乃是六部之末,按陛下各分一处的架势,等他们办差的时候,或许就能进兵部、吏部这些要紧的地方,怎么会不满?”

在民间,男子十五六岁便可承担家业,陛下却偏偏要定下十八岁这个期限……林楠想了一阵,未曾猜透李熙的心思,忽又想起一事,苦笑道:“去上书房上课,讲课的……不会是我家先生吧?”

冯紫英笑道:“可不正是你家先生?所以才说你消息太慢啊!不过时先生是总师傅,上书房的师傅,一共有二十多人呢。”

林楠一时无语,他前几日还欢天喜地,以为从此可远离皇子皇孙们的纷争,现在可好……

他之前跟着李磐,那些皇子为了不在李熙面前留下坏印象,对李磐客气几分,连带的也不会找他麻烦,但现在他家先生,可是拥有一定评分权的……

卫若兰笑道:“这下,我们可也算是同门了。唔,阿楠你算是时先生的入室弟子,那些皇子皇孙嘛,算是入门弟子,至于我们这些做伴读的……记名弟子?”

林楠心烦意乱,哪有心情听他的笑话,揉了揉额头叹道:“我发现自上京以来,我就没做过一件对的事……”

不等两个人说话,不耐烦挥手道:“你们两个走吧走吧!先生做了上书房的师傅,我下午总不能空着手去,还要准备礼物呢!”

撵走冯紫英两个,在库房挑了两件古物,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去了时博文府上。

下午讲完了书,时博文沉吟道:“眼下老夫去宫中任职,未必每日都能抽出空来给你讲书,未免耽误你的课业,老夫有两种安排,你可任选一种。”

林楠早有心理准备,时博文年事已高,便是他有时间,也未必有这个精力,便是时博文不提,他也会主动提出来,口中道:“请老师明示。”

时博文道:“第一,老夫可以写一封荐书,让你去国子学读书,虽此刻不是招生的时候,但是这点面子,老夫还是有的。”

林楠点头。

时博文继续道:“第二嘛,老夫只有一子时元洲,本是状元出身,只是他为人为官皆不成,只一心扑在学问上。元洲原是翰林院学士,数年前,你师娘去世,他守丧回家,之后便不愿再去谋差,说嫌官府腌臜。唉,学不能致用,学问再好又有何用?老夫却也没有劝他,你这个师兄,性情太过耿直,便是去做了官,只怕也只有得罪人的份儿,倒真不如在家做他的学问……”

顿了顿,又道:“元洲虽为人迂腐,但是若论学问,实不在老夫之下,老夫的意思,若你不嫌弃,可以让你师兄代为授课,老夫每旬休沐时,再亲自给你讲书,你意下如何?”

只听这句意下如何,也知道时博文到底希望他选哪一条。

林楠能明白时博文的心思,时博文只有一子二孙,一子虽是状元之才,却太过古板耿直,而二孙却资质平平。时博文年事已高,总有照看不到的时候,太子在时,看着他的情分上,无论如何也会保时家一个平平安安,如今太子过世,朝中局势不明,而时博文对林楠或者说林如海的前程较为看好,不愿淡了关系,才会有此安排。

这也算不上是利用,不过是守望相助罢了,若言利益,时博文的超然身份,对林楠好处更多。

当下毫不犹豫选了第二条,时博文果然心情大好,当下命人去请时元洲来见。

等林楠从时府用过饭出来时,天色已暗,时府外已经挂上了灯笼,管家将林楠送到门外,等林全迎上来才退下,正欲上车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小跑过来:“林公子,我们主子给您的信。”

林全接过,递给林楠,林楠正反看了一眼,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也未封口,抬眼向小厮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上未挂灯笼,也看不出是谁家的,林楠沉吟片刻,举步上前。

小厮忙抢上两步,拦在林楠身前,脸上露出哀求之色。

林楠叹了口气停下,道:“告诉你家主子,让他别想太多,好生跟着先生念书。现如今他平白长了一辈,该高兴才是。”

轻轻在小厮头上抚摸了两下,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去吧!”

他对小厮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看着在马车上,却不知车上的小小少年,看着他熟悉的动作,瞬间红了眼。

林楠对着马车上看不见的那人,露出微笑,轻轻点头,离去。

林全等马车动了,去的远了,才低声问道:“大爷,你怎的知道车上的人是皇孙殿下?”

林楠闭着眼,靠在车壁上,懒得说话。

若是派小厮送信,原该去林府才是,何以巴巴的等在时府门口?那小厮面生的很,如何问也不问一声,便认定他是林楠?再加上那封信没封口,可见写信的人便在车上看着。

小厮走路的姿势,一看便是宫里的小公公,林楠今儿在时府呆的时间,比以往多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且那辆马车未准备灯笼,可见早就来了……除了磐儿,还有谁会傻乎乎的在外面等一个多时辰,就只为看他一眼?

林全小心翼翼道:“大爷,要不要小人把灯挪过来一点,您好看信?”

林楠淡淡道:“便是挪过来,马车上光也晃得很,这个时候看信,爷的眼睛还要不要了?”

那封信里写什么,他不看也知道,也……不太想看。

林全嘿嘿一笑,不再说话,却也难免腹诽:大爷你在马车上看书的时候还少了吗?

回到林府,还未回院子,林成便迎了上来,道:“大爷,宝二爷在前厅,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您看……”

林楠脚步微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去告诉宝玉一声,我换了衣服就去见他。”

林成应了。

林楠又道:“可用过饭了不曾?”

林成自然不会误会他问的是自己,道:“先前小的问过了,可是宝二爷拒了。”

林楠道:“备饭吧,我在时府吃过了,让宝玉自用,我一会便来。”

因宝玉在等着,林楠只得草草梳洗了一下,便去前厅。进了门,却见席上坐了两个人,除了宝玉,还有一个少女,背着他而坐,看不清容貌。

林楠微微皱眉,这宝玉好不解事,怎的带了女客上门?回头不悦的看了林成一眼,女客哪有放在前厅招待的道理?

林成苦了脸,也不知如何解释,却见宝玉见了林楠,起身欢喜的唤了一声表哥。

那少女慌的连忙跟着站了起来,背后的凳子哐当一声倒地,少女知道自己失礼,咬着唇向林楠行礼,脸色苍白,目带惶恐,楚楚可怜。

林楠原还一时想不起这少女是谁,一看她这幅模样,记忆回归,脸色顿时一冷。

宝玉正对少女柔声安慰道:“林表哥是极好的人,不会怪罪你的……”

林楠打断道:“我在书房等你,宝玉用过饭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