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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你能想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从小只在一座宫殿中住着的滋味么,只有她的娘亲愿意和她说话,陪着她。来这座宫殿的宫女和太监都会远离她,避着她。”

“她在那里一住十几年,从一个小女孩长大成人,长成和你们几个一般的大姑娘。她已经忘了蝴蝶如何飞舞,荷叶是什么样子,春夏秋冬都有如何变化。她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因为那座宫殿四周都有高高的墙。她只能看到地上的杂草,庭院的两株梧桐树。”

“春桃,我带她出来时,我见了她开心样子,开心的像个孩子,她会扑蝴蝶,会去捉蜜蜂,会为了一只蝴蝶闯进花丛深处。她对外面的一切都心存好奇,因为她从没见过,或者见过,已经记不得了。”

“春桃,我带她刚刚离开那座宫殿时,她对我说,好看堂弟,堂姐可小可小的时候,见过墙外面是什么样子。春桃,那是我的堂姐。”

“我亲亲的堂姐!”

李治靠着马车壁,此时也不知道为何,一口气对春桃说了这么多。

那座宫殿中住的那个女子,对李治的触动实在太深了。此时他还清楚记得她的眸子,纯净的仿佛秋季湛蓝无云天空的眸子。

他还记得带她去大明宫时,一路上她的表情,她的一举一动,她看到荷叶,想伸手去碰,被自己拉住的场景。

他答应她的,会再带她走出那道墙。

春桃不知道说什么,丫头似乎被晋王殿下的话感染了,揉了揉眼睛,也看了看长乐门那里那座宫殿。

车队已经过了长乐门这里,经过弘文馆,已经向着立政殿那里奔去。

李治放下车帘,等再次走出马车时,外面已经是熟悉的立政殿,熟悉的高高宫墙,熟悉的已经过了花期的樱花树。

李治望向紧邻立政殿的万春殿方向,看到有侍女向着立政殿这里张望。

应该是听到车马声,那边有宫女向这里看来的。

李治看到一个熟悉身影,那个说自己名字是母后赐的宫女心若。

李治对她笑了笑,那宫女微微羞涩,将头缩回了万春殿的庭院。

李治已经走向母后马车,轻轻扶着母后,那边长乐公主也已经走来,扶了母后另一只手,长孙皇后踏上这短别数日的立政殿白玉阶梯,身后另外三位公主紧紧相随。

走进立政殿,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已经守了宫殿门口,立政殿中,一如既往,连细小摆设都和别时一般无二。

望着这熟悉的宫殿,长孙皇后却有一种陌生感觉,这才暂别几日,已经有了陌生感。

当年睁开双眸,刹那间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华丽宫殿,周围帷幔暖帐,香炉的轻烟丝丝缕缕。

周围的人悲戚难过,一声孩童哭声响彻自己耳畔,然后自己就被自己此时的儿子晋王李治紧紧抱住,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母后,终于让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清醒。

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已经来到大唐,已经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六年时间,自己渐渐熟悉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会按照一位皇后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会将自己彻底带入此时的身份。

长孙皇后以为,自己已经彻底熟悉了这里,此时却忽然觉得住了六年的立政殿,却在隔了短短几日之后有了陌生感。

“母后,您坐!”

长乐公主和晋王李治扶着长孙皇后坐下,长孙皇后才收了心神,看了看自己养女。

“豫章,你也坐,你们几个都坐!”

“长乐,你和豫章这几天就不用去公主院住了,就住立政殿这里。”

“母后,城阳也要住立政殿。”

“皇姐和衡山住一起!”

“你们两个住一起,是想将这立政殿的宫殿顶吵翻么?”

“母后,吵不翻,等兕子回来才会吵翻!”

长乐公主和豫章公主听着衡山皇妹童言无忌,皆笑了起来。

“兕子可比你们两个乖!”

衡山吐着小舌头,被长孙皇后拉进怀里,抱了起来。

在立政殿陪了一阵母后,李治退出立政殿,向着万春殿走去,当走进万春殿时,李治看到神龙门那边有人向万春殿这里探头探脑看了一下。看到有人看他,然后迅速将脑袋缩了回去。

李治看了一眼,本也没如何在意。以为是哪个宫人随意向这里看了一眼。

李治走向万春殿殿门,忽然神龙门那边一个男孩子向着自己这里跑了过来,李治停下脚步,看那个男孩子一直跑了自己近前。

那个男孩子看了一眼晋王,李治自然也留意了他。

和衡山差不多年纪,一身皇子服饰,不过不知道在哪里玩闹,衣襟有些脏了。

此时见了李治,那个男孩子想叫一声李治,却一时间不知道为何,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李治看他拘谨样子,显然他平日很少和人交往,那眼睛中,有一种莫名光芒,一下子让李治想到了自己那位堂姐。

李治已经猜出他的身份,和衡山一般大,身着皇子服饰,显然是自己的弟弟。

李治在所有皇子中排行第九,而父皇总共十四位儿子,也就是说自己总共五位弟弟,不过父皇的十一子江殇王李嚣和十二子代王李简早夭。

到此时,李治总共也就三位弟弟,分别是纪王李慎,赵王李福和曹王李明。

这三位弟弟中,李慎显然大了许多,和面前这个皇子显然年岁对不上。

而赵王李福史书记载其生母是杨贵妃,不是开元年间那位杨贵妃,那位杨贵妃还是李治孙子的贵妃。

李福的生母的贵妃称号也不是生前就有,而是追赠,因为太宗所有后宫嫔妃中,韦贵妃的称号一直未曾变过,所以赵王李福的生母贵妃称号只能是死后追赠。

不过也能看出,赵王李福生母也算得宠,所以李福不会是面前这位皇子这般性子,见了李治都不敢称呼一声皇兄,不叫九哥,也应该叫一声皇兄才对。

可这位年幼皇子什么也没称呼,显然平日很少与人接触,即使是亲兄弟,也极少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