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黑白
“多谢皇上，此疫症人传人，速度极快，皆是冯玉鸾私心所为。”
安公公吩咐小太监端椅子，上茶，亲自捧过来，听到徐青寒说疫症的严重性，心中也是一惊。
“冯玉鸾是谁？”皇帝抬眸，望着坐在下首的徐青寒，见他喝过茶，问道。
徐青寒起身回道：“户部冯尚书之女，丞相大人的儿媳妇，刑部侍郎的妻子。”
皇帝一愣，摸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须，“想起来了，当初冯尚书求过朕，他的女儿倾慕顾家少郎君，还是朕从中间调和的，怎么变成这样？”
听起来很是惋惜！
徐青寒拱手答道：“臣查实柳家走水一事，亦是她所为。目前为止，已有五十人染上疫症。”
皇帝拍了一下面前的长桌，怒道：“她是要干什么？祸乱百姓，又火烧柳家，谁给她的胆子。”
“皇上息怒！”安公公立马上前，拍着皇帝的后背。
徐青寒见他呼吸困难，嘴唇发抖，额头上的豆大的汗珠落下来。
“皇上息路！”
皇帝后仰在椅背上，声音断断续续的道：“去查，一日的功夫，有五十人染病，叫太医院的人都去，一日疫症不除，一日不要回宫。”
“是，皇上！”
徐青寒躬身退后，转身之际，看到皇帝大口大口喝着浓茶，神色颇为不安。
而他眼眸微微上抬，嘴角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皇上的身子，最近怎么回事？”徐青寒站在曲折回廊阴影里。
暗影里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为何，上突然有了头疾，御医说是皇上日夜操劳过度，想是龙体有损！”
“日夜操劳？”徐青寒重复他的话，最近三年以来，皇帝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的，朝政疏忽，后宫都不常去！
整日打坐参禅，沉迷修仙问道，但朝堂的大事小事，看似不闻不问，内里却有自己的打算。
问道炼丹，皇帝整日为了静心打坐，身边都要放上一炉香，也算是清心寡欲，为此皇后私下不知道有多高兴。
虽说如此，皇帝的病症却来的奇特，皇帝正值壮年，朝政没有先帝那样操心。
有了皇城司，朝中大臣，名门贵族，他们明面暗地里的动作，乃至后院的私房之事，只要皇帝想要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
“对，御医说，皇上掏空了身子，龙体虚弱，阳气不足，皇上鲜少去后宫，奴才跟在左右，并不见皇帝宠信哪个妃子。”
徐青寒盯着他身上鸦青色内监服，所有所思，“你不当值的时候，皇上有没有去过特殊的地方？”
内监想了想摇摇头，“皇上有段时日总不让我们伺候，沉迷仙道，精神抖擞，劲头就像……像大人这般！”
他看着徐青寒嘴角微微一勾，眉宇间的冰冷，弱了几分，有几分满面含春的面容，心口微微松口气。
差事没有办好，大人若是心情不佳，他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继续盯着皇上的龙体，有什么异常，早日说出来！”
徐青寒双手背负，仰望着泛白的星空，此刻已经是丑时末，宫门早已经落了锁。
“大人，我去告诉守门的，让他给您开门！”
“不用！”
内监望着他的背景，心头一松，只觉得整个身子成了软脚虾，他扶着朱红色云纹圆柱，抬起衣袖擦额头上的细汗。
心想比伺候皇帝还要让人后怕！
徐青寒出了宫门，已经是寅时二刻，再过半个时辰，城中就要解禁。
心中思索的是皇帝为何突然身子不好，他的眼前浮现他面庞苍白，身子虚弱的模样。
皇帝不大理朝政，龙体一直康健，头疼脑热，都是一般的病理。
突然犯了疾，倒是很奇怪。
心底琢磨着，抓着僵绳的手，指节发青，隐隐的泄露出他的不安。
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左右他们，最近发生的事，都是和柳家有关。
眼眸里是浓浓的疲惫，垂下的睫毛遮掩住他眼底的幽光。
“大人，你终于回来了！”洪都远远的看着一匹白马疾奔而来。
他站在皇城司入口处，双手抱臂，靠在墙壁上，看见白马，已经打架的眼皮，瞬间瞪得和铜铃一般大。
徐青寒翻身下马，有宿卫牵马离去，“站在这里等，出什么事？”
脚步一刻未停，人已经进了皇城司，洪都跟在他的身后，小跑着道：“大人，属下跟丢了陈藩！”
徐青寒停下脚步，站在入门初假山旁，听着流水潺潺，缓缓道：“哪里跟丢的？”
洪都猛然站住，身子倾斜，听见他的问话，挺直后背，垂头道：“在东街南锣鼓巷那里！”
他不敢多说话，解释在多，也掩饰不了他跟丢的事实。
他心中忍不住骂骂咧咧的，多么简单的差事，自己没有办好，洪流回来，不得扒了他的皮！
心中越发的不安，偷看一眼，看着徐青寒揉揉眉心，看一眼天色，从墨蓝色转变成浅蓝色，天空中浮现一片鱼肚白。
这一夜，终究是个不眠之夜。
“去领罚！”
良久的沉寂，终于打破，而天终于亮了！
洪都笑着退走，生怕迟一点，徐青寒改变主意，领罚──只要大人没说十八酷刑，对他来说，其他的大板子，打手，罚银子，都是小事。
天知道，他们审讯别人多么嚣张跋扈，那也是时刻给自己提醒，背叛皇城司，这些酷刑针对的就是他们。
想到贴加官，一张桑皮纸贴在脸上，喷上一口烧刀子，重复无次，活活把人憋死，想想都觉得呼吸不顺畅！
天渐渐破晓，黑夜即将消失，然而消失的黑暗，仍然会继续到来，如此反复从白到黑，从黑到白。
徐青寒揉着青筋跳动的额头，看着香炉里的香灰松松软软，拿起旁边的香箸在里面随意搅动，放上香炭，放上云母片，竹青色的香囊里打开，拿出一颗如红豆大的香品。
想了想，放进香囊里，熄火走出去！
一夜未眠，他的眼下一片青色，眼睛发涩，但他的脑海仍旧十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