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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看着十一街口闪烁着的红绿灯,柯月想到了往事,一时间,有些恍然。

……

“少爷,前面有点堵车,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才能出城。”季安坐在副驾驶位上,转过头看向车后坐着的白发少年。

然而有遮光帘的存在,他看不到车后的具体情况。

他只听见少年淡淡地应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厚重的遮光帘将所有的光线尽数遮挡在外,少年隐在黑暗中。

长长的车流被红绿灯拦腰斩断,像是爬虫一般,每隔45s缓慢地向前蠕动一小节。

往往是车速刚起来,就又不得不踩下刹车,不断加速又急停的重复中,带给人们烦闷的眩晕感。

焦躁的车主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喇叭,混合着商场大屏幕的音乐和广告声,嘈杂地传入了少年的耳朵里。

“ace在即将坐稳全国赛的冠军宝座前夕突然解散,与此同时队长沈月宣布退役,有知情人士透露是因为星火的私人问题导致ace解散……”

听着某个网咖播放的奇迹战报,黑暗中的沈月……哦不,柯月嗤笑了一声。

再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她就会出城,从此之后这里的人和事,都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金陵,那个地方,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回去了呢?

街道上人来人往,杂乱无比。

突然,在这杂乱的声音之中,多了一丝什么别的东西。

有人在拉小提琴?

这声音……

少年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拉开了遮光帘,摇下了车窗。

自从那天从房间里出来后,她患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畏光症,所以季安才特意用遮光帘为她营造出了一个黑暗的环境。

此时刚摇下车窗,即便是不算强烈的光线,都刺激的少年眼睛发红,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地克制着拉上窗帘的冲动,睁大眼睛,找寻着音乐传来的方向。

“少爷。”听到动静的季安急忙转身,颇有些担心地询问。

“嘘。”柯月示意他禁声。

适应了长时间的黑暗环境后,又突然曝光,她看什么都是一团闪白的雾,如同得了雪盲症的人一般。

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位年轻的流浪艺术家,衣着简朴,带着墨镜。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琴盒,明显是在街头卖艺。他就站在树荫下,周围行人匆匆,但无论周围的环境多么嘈杂,似乎都不能影响他半分。

音乐顺着琴弓倾泻而下,他微微笑着,用小提琴特有的音色模仿着清晨,空山中鸟儿的清脆啼鸣。

如果有懂音乐的人在这儿,就能听出来,这位年轻人演奏的曲子正是《苗岭的早晨》。

含蓄典雅,甘醇细腻的音色穿透了层层阴霾,让这个城市喘不过气来的人们身临其境一般地体会到了山野大自然的美丽。

勃勃富有生机。

浓烈的情感从他的琴弓上生长出来,在城市中溢开。

柯月看不清那人的脸,阳光刺激着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一片朦胧之中,拉小提琴的年轻艺术家仿佛美成了一幅油画,虚幻的不真实。

仿佛是不忍心打扰到这位艺术家一般,车辆鸣笛的声音都少了许多,人们在经过那人附近时,总会不自觉地慢下步子。

不会错了。

即便他演奏的不是当年月夜下的舒伯特小夜曲,但柯月也不会认错。

每位音乐家都有自己独特的艺术表达方法。

那位年轻人所演奏的乐曲,带给她的共鸣感,这再熟悉不过了。

“原来,你在这儿啊。”少年轻轻笑了起来。

命运真的太奇妙了,在她彻底陷入绝望的时候,她终于遇见了那个她找了整整十年,曾经,温暖了她的灵魂的人。

可是一切都晚了。

如果能早一点遇到你,该有多好。

她痴痴地看向窗外。

“所以,你是知道我要走,来为我送别的吗?”

她随手取出一页信纸,“季叔,给我一张空的支票单。”

左手拿起笔,少年艰难地操控着钢笔,还很不熟练地在信纸上写下一句话。

字迹有些歪,稚嫩如同刚学会用文字表达语言的孩子一般,虽不够美丽但很认真。

淡黄色信纸在她的指尖翻飞着,很快变成了纸飞机,少年将支票夹在了里面,对准某个光传来的方向,扔了出去。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似乎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秒数跳动,红灯转为绿灯,车辆重新开始移动,风景越来越快地向后退,上了高架桥,终于一路畅通无阻起来。

她关上了车窗,重新隐入了黑暗之中。

季安看出了少年的意图,“少爷,你要是喜欢那位街头艺人表演的小提琴,我可以雇佣他成为您的专属乐师。”

“您这样把支票扔出去,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万一没扔进琴盒里怎么办?”

“无所谓了。”少年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

若那信纸能飞到那人的面前,便是缘分,飞不到也罢。

反正她是注定要堕入黑暗的人。

右手臂又开始疼了。

她闭上了眼睛。

那束光,就让它随着时间远去吧。

……

“柯月,你相信命运吗?”林沉转身,看向身边的少年,他的眼里亮晶晶的,有数不尽的星光。

在少年没有看到的地方,微风拖着纸飞机,轻盈地越过层层人群。

许是命运的牵引吧,它真的摇摇晃晃的,一路飞着,最终稳稳地落进了他的琴盒中。

“你在这里,遇到的那个盲眼小提琴艺人,就是我。”

柯月笑了,她推了推眼镜“我听说享誉国内外的国乐大师颜洛卿前辈,一直有个忘年交。”

“很多人都想见一见这位小友,能被颜洛卿称赞的音乐天才,究竟是何方神圣。”

“甚至这位从不露面的音乐天才,在国外一场独奏会的价格,都被充满好奇心的人们炒到了几百万上下。”她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唇角。

“那些人恐怕想不到的是,一场独奏会几百万上下的音乐天才,不仅化名钰清成了一位流行歌曲的编曲老师,甚至还曾经假扮成盲人在京城街头拉小提琴卖艺。”

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还真是暴殄天物啊。”